往日她只听儿子叙述,再加上真有女子手帕为证,便深信不疑,可今日一听详细.......
怕真是邪魔入体了。
蒋施彦如遭雷劈,呆愣半晌,却始终无法接受。他从徐氏手中抽出衣袖,逼迫般大步上前,低吼道:“上元那日,普明寺中,那棵求姻缘的菩提树下,你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薛溶月闻言一愣,脸色随即沉了下来。
蒋施彦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如何都不愿相信薛溶月对他无情,又渴求一个答案,双目猩红地盯着薛溶月。
见状,御安长公主朝侍奉在阁内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唯恐薛溶月给出答案后,蒋施彦会失态,然而待女官靠近许久,薛溶月都未再开口。
御安长公主诧异,蒋施彦更是从中看出希望,再次上前两步,紧逼道:“那日长安大雪,寺庙里香客寥寥无几,说啊,你不是在等我,又是在等谁?!”
在逼问下,薛溶月脸色铁青,目光沉沉,却始终无言。
一时之间,阁内气息凝固如铅,似一张绷紧的弓弦。
便连女官都忍不住去观薛溶月的神态,净奴立在薛溶月身侧,更是哀怨垂首,有口难言。
见状,蒋施彦悲愤不已,笑声苦涩,泪珠再次滚落:“你还不愿承认吗,你明明就是心悦我,你竟舍得今日如此伤我.......”
御安长公主眉心直跳,徐氏也不由迷茫起来。
思虑再三,御安长公主拉住薛溶月,想将她叫到内室问个清楚,蒋施彦却不依不饶:“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自己,你明明就是与我两情相悦.......”
“那日,她是来赴我之约。”
不等蒋施彦口中话完,只听阁外传来一道清越冷淡的声音,如碎玉落盘,随之,一道清峻修长的身影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薛溶月猛地抬起头,身子不由一僵。
缕缕金丝射入绣窗,隔着几层赤蝶戏珠暮色纱幔,已收敛起耀目光彩,可即便如此,阁门打开那一刹那,薛溶月仍是被日光晃了眼。
随着脚步声临近,那道龙章凤姿的身影自日光中踏出,轮廓越发清晰。
日色洒在秦津绣金鹤纹朱红锦袍,鲜艳服饰并未喧宾夺主,反倒衬他眉眼清绝矜贵,更添几分疏狂的风流意气。
身形劲拔,他的皮囊极为优越,又因出生金玉堆,清贵无双的气度浑然天成,皎如玉树。
御安长公主反应过来。
毕竟这天底下敢无视她的命令,不经通传闯入的人屈指可数。
只是尚未露出喜色,御安长公主便被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震得瞪目哆口:“上元节那日,你与二娘相约姻缘树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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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溶月:他饿瘦了怨谁?我吗??请苍天,辩忠奸!
第4章 攻略目标
荒唐。
简直荒唐。
但凡久居长安,何人不知二人恩怨,那可是能追溯至呀呀学语时。长达十几年的明争暗斗,早已水火不容的两人交锋尖锐,难以共存。
这两人相约姻缘树下,无疑比青天白日见鬼还要骇人听闻。
蒋施彦觉可笑至极,却又不敢出声质疑秦津,踌躇时听薛溶月开口,声音含霜:“那日,我确实是去寻他的。”
蒋施彦不信:“你去寻他作甚?”
御安长公主凭借对二人的了解:“互砍吗?”
秦津懒散抬起眼,锐利眸光比寒潭幽深,与薛溶月冷漠目光相对。
两道目光不偏不倚,平冷直抒碰撞。
秦津剑眉微挑,迎着薛溶月的目光,对她勾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
在外人眼中随和笑容,但薛溶月与秦津斗了十几年,早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她很清楚,秦津是在挑衅她。
强忍愤怒,薛溶月语气平静回御安长公主:“是去杀他。”
徐氏与蒋施彦未料薛溶月如此大胆,更惊讶两人恩怨激烈,一时不敢开口言语。
“还真是。”唯有御安长公主一手扶额,“怎么又闹成这样?”
纵使两人这些年斗得不可开交,但早已不是稚童,很少会再将“我要杀他”这种话挂在嘴边,平白给对方落下话柄。
秦津恍若未闻,薛溶月也没有开口。
无奈叹气,御安长公主问秦津:“那你今日来,是特意来为二娘作证?”
这话说出口,御安长公主自己都觉得可笑,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秦津与薛溶月一同笑出了声。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冷笑,一个嗤笑,又颇觉相看两厌,一同敛起笑。
御安长公主:“......”
胡商画出了道童长相,在迈进阁内那一刻,秦津发现人已被五花大绑,便不欲多言。
秦津坦诚:“一来谢薛娘子那日不杀之恩,二来自然是瞧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落井下石。”
心头怒火如油烹,薛溶月面上反倒笑起来:“何须谢我,我们来日方长。”
“也是。”唇边笑意加深,秦津慢条斯理,“来日方长。”
不欲继续纠缠这桩闹剧,白白让秦津看她的笑话,薛溶月冷道:“那日我与他相见,寺庙僧人皆为人证,你们母子执意攀诬,也别对薄公堂。净奴去取令牌,我们进宫,在陛下面前分说清楚!”
徐氏一惊,顿时慌乱上前扯住薛溶月衣袖,祈求道:“不能面圣,不能面圣薛娘子,这一切都是误会......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下,绝无怨言。”
今日这一出闹剧,不论真相如何,凭借天子对薛将军的信宠,她们蒋家无论如何也占不了上分,更何况......
徐氏苦涩叹息。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们的过错,一旦天子过问,她儿前途尽毁,蒋家也会遭殃。
薛溶月冷漠地看着徐氏苦苦哀求:“你今日给我下药,是为推我入水,杀我泄愤?”
徐氏吓了一跳,慌忙解释:“不、不、我不敢的。”
女官目光落在蒋施彦身上,心头生起两分怒意:“那你到底作何打算?下药,还将蒋郎君请来,怕不是生了龌龊心思,欲策不轨之事!”
女官当然愤怒。
此次宴会御安长公主交由她操劳,若真在宴会上发生难以挽回的丑事,涉及之人还是薛家独女,她首当其冲,难逃其责。
女官虽未直言,但话中深意如何一清二楚。御安长公主目光渐冷,虽未言语,却足以令人心惊。
徐氏母子一同跪下,徐氏面朝御安长公主,磕头喊冤:“殿下明鉴,便是再给臣妇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行龌龊之事。”
见未被打断,徐氏赶紧解释:“这是您举办的盛宴,臣妇蠢笨,却也不敢在这场宴会上生事。”
“臣妇只是想让两人今日聚在一起说话,此举既能暂解我儿相思,二来若薛娘子有何难言之隐也可问明白,若真两情相悦,不论何种阻碍,便是倾尽全力,我也愿意一试。”
徐氏垂首悔恨不已:“不曾想薛娘子却意外落水,险些酿成大错。”
徐氏清楚,纵使下药天衣无缝,可只要她儿与薛女一同成就丑闻,不论薛家信不信蒋家无辜,都不会善罢甘休。而御安长公主为天子胞姐,在她举办宴席上闹出丑闻,不论真相为何,都是在打皇室颜面。
所以纵使徐氏恼恨薛溶月薄情寡义,她也不敢拿蒋家满门,拿儿子性命去赌薛家会为女妥协,御安长公主会格外开恩。
女官却怕是蠢货的灵机一动:“聚一起谈话而已,遣人去请薛娘子便是,何苦费尽心思下药?”
“我儿说薛娘子因要与柳家定亲,对他送去的书信一概不回,对他也避而不见。今日宴席柳家也在,我哪里敢笃定薛娘子会愿意。”
唯唯诺诺瞟一眼薛溶月握在手中的长鞭,徐氏后怕:“若薛娘子见我儿痴缠,心生恼意,抽我母子二人一顿,我还有何颜面见人。”
所以她在得知薛溶月行踪后命奴仆收买道童,在熏炉中添了一些软筋骨的药,届时就算薛溶月恼怒,也挥不动鞭子,她母子二人也好逃之夭夭,薛溶月总不能闯进蒋府大闹,谁知......
委屈擦拭泪珠,徐氏不敢抬头:“刘嬷嬷和道童既已招认,便可证明臣妇绝无此心,否则薛娘子能喊能叫且神智清醒,又如何能够成事。”
御安长公主不语,看向薛溶月,似在等她开口,徐氏也不由战战兢兢跟着看去。
薛溶月蹙眉,问蒋施彦:“书信?何时你还给我寄过书信?”
蒋施彦恍惚许久,似失了魂魄,直到徐氏拉他才反应过来:“你和柳家要结亲的事情传开后,我便一直写信去将军府,渴望能与你相见。”
薛溶月看向净奴,净奴皱眉回想,只觉不寒而栗:“这段时间,府上绝未收到过蒋郎君的书信。”
蒋施彦面色一变,薛溶月当机立决:“你派谁来将军府送信,将他立刻捆来。”
此事出乎意料的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