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半刻,薛溶月行到书桌旁,一手抓着桌角,另一只手研
磨起了墨。
系统不明所以,终是忍不住发问:“这本册子便是原著,每次浮现出来的故事都跟你的命运息息相关,除了将军府你便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拎起毛笔,沾上鲜亮的朱红墨汁,薛溶月将原著册子打开。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悔恨的故事纸张,薛溶月眸色沉沉,隐约可见讥讽。
她提起笔,毫不犹豫在这页纸上,用力写上两个大字——
可笑。
系统愣住。
薛溶月随手扔了毛笔。
即便有朝一日她真的落到那般田地,也绝对不会将日日夜夜用于懊悔,不会甘心做一只苟延残喘的过街老鼠,蜷缩在破庙中不安度日。
这绝不会是她。
系统安静许久,声音方才再度响起,语气带着浓浓警告。
【不论宿主是否情愿,应须严明,因有原著剧情以外的变故发生,角色[薛溶月]在此次落水中已意外溺水身亡,我被迫提前出现与宿主绑定,但作为代价,宿主必须完成攻略,不能失败。】
病了一场,薛溶月面色惨白,唯有一双杏眸黑得发亮。她深吸一口气,问:“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系统:【剥夺生命,回归落水溺亡结局。】
如巨石堵心,心头郁结难消,薛溶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双眸。
卷翘的眼睫在她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月牙状的阴影,璀璨日光自明窗侵入,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却更显她苍白面容脆弱憔悴。
不知静坐多久,阁门打开,净奴走进来,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安静地递到薛溶月跟前。
其实当天夜里薛溶月便醒了过来,只是不待净奴松上一口气,就被面色灰白的薛溶月撵了出去,她不发一言,也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躲在屋中不见人。
这样的情况,净奴只在九年前遇到过一次。
那年,她刚进将军府伺候,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祠堂找到了她要效忠的薛家娘子,陪她在不见天日的祠堂里跪了一夜又一夜。
八岁的薛溶月不哭不闹,了无生机,像是一只没有气息、目光空洞的提线木偶。
净奴使出浑身解数,才见八岁的薛溶月瞳孔微动,生得灵动倔强的黑眸除了麻木就是僵硬,盯着她,过了许久方才与她说了第一句话。
心下刺痛,净奴目中含泪,担忧地低下头,脑海中却不由开始回想,后来她是怎么劝八岁的娘子低头,将她劝出领出祠堂的——
在记忆中不断寻找,净奴眼前忽亮,终于想到了。
谨慎上前两步,她清清嗓子,语气是刻意伪造的愤怒严肃:“娘子,方才秦世子竟派人送来一车厚礼补品!”
果不其然,净奴话音刚落,便见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的薛溶月眼中瞬间冒火。
她蹭一下站起来,双手握拳,咬牙切齿:“什么?!看了一场我的笑话还不够,他还要追上门来挑衅我,追着我杀是吧!”
“无耻之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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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厌恶对方,又很了解对方的纯恨cp
第6章 此仇不报
“娘子,店家说金镶玉海棠翠蝶步摇已经被贵客买走,是......安信王府的长乐郡主。”
绛红春日流淌在林立的飞檐上,被清风撞响的铜铃声又被坊市初开的喧阗淹没,高高飘扬的商铺酒肆旗帜下,游人如织商贩粼粼。
一辆檀木为身,皂缯为盖的马车行驶在坊市,轩帘被掀开一角,净奴钻上马车,回禀时言辞小心谨慎。
这支金镶玉海棠翠蝶步摇早在三月前只有图纸时,便被薛溶月一眼相中,付给店家一锭金,只待工匠雕刻完成后送去将军府。
薛溶月确实想过戴上这支簪子在赴宴时艳压芳华,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和秦津较劲,便将这件琐事抛诸脑后。
谁知,店家竟如此大胆,将她付过定金的步摇转手卖给旁人,还是交恶的长乐郡主。
净奴恐薛溶月动怒大闹琼林阁,低声哄道:“再好的步摇也不如年节时陛下赏赐的红宝石金雀头面华丽。娘子,听说前头那家酒肆调教出了新的胡姬,舞姿倾城,不如我们去瞧瞧?”
话落,却半晌不听薛溶月开口。
净奴不免忐忑,抬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开口灭火,却见薛溶月端坐在马车上,丝丝日光跃进来,映得她眸光微亮,唇角上扬,俨然心情愉悦。
净奴不由一愣。
竟然不生气?
若是寻常,长乐郡主敢联合店家摆她一道,薛溶月自然动怒,不下去闹个天翻地覆便不是她。
可如今,想起在原著中,她只落水未身亡,而如今步摇也未落到她手里,再次验证她的想法——
那些所谓的原著剧情并非一定会上演,如今更因出现不得而知的偏差,她的生活早已脱离原著走向。
既然如此,那......
掀开轩帘,薛溶月目光自长街蜂拥的游客行人中游移。
那可以确定,溺亡一事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导致意外发生的偏差。
四日前赴宴时,净奴仔细排查道观暖阁,将可能会被动手脚的熏炉调换,在张翁喊冤时,她派去守在外围的护卫也抓到形迹可疑的道童,因此引出徐氏。
可后来,为引蛇出洞而扮成她的净奴,却一直未寻到脖颈处有黑痣的丫鬟。
虽然可惜,但好在眼下也并非毫无头绪,幕后之人若真利用徐氏母子生事,那破局的关键仍在二人身上。
......那些蒋施彦言之凿凿,她却从未收到见过的书信。
目光落在琼林阁上的鎏金牌匾上,薛溶月话音一转,哼道:“琼林阁胆子真不小。去,拿着这锭金子告诉店家,半个月后,我还会派人来取步摇,花样要新,做工用料要比那支海棠步摇还要好上百倍,否则我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净奴应声,复返后询问:“那我们还去酒肆吗?”
“拿上拜帖,我们去御安长公主府。”
轩帘落下,最后一丝话音消散于翠绿枝头,迎着红日,鸟雀将坊市的喧闹抛之于后,跟随香木马车远行。
“薛娘子,这边请。”
一行人穿过粉桃茜纱游廊,女官双手交叠放于腹前,垂首在前引路:“殿下一直惦念您,多次派人去府上探望,那时您尚在晕迷,一直未能见到。如今得知您登门,心下欢喜,只是被宫人绊住了脚,便请您先去汀兰水榭小坐片刻。”
“殿下记挂,臣女感激。那日事情荒唐,不免失态,今日特意来向殿下请罪。”
“怎么会。”女官笑道,“殿下与您最是亲近,见您骤然晕厥,心急如焚,更是将徐氏母子扣押起来,只等您醒来再发作二人。”
薛溶月闻言心下稍安:“我骤然晕厥,不知蒋家那位送信的小厮如今可是一同被扣押在府上?”
女官脚步一停,在薛溶月疑惑不安的目光中,她立在原地须臾,缓缓叹了一口气:“人死了。”
薛溶月眉头蹙起:“怎会死了,他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吗?”
“那日我奉命去抓人,待行至偏阁,却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女官解释说,“招来侍卫将门踹开之后,便发现人已经吊死在房梁上。又正值您晕迷,我被殿下匆匆叫了回去,小厮的尸首已送去大理寺。”
眉头皱紧,薛溶月嘲弄一笑:“也不知我挡了哪尊大佛的路,要这般筹谋,置我于死地。”
女官宽慰:“自从宴席前一日夜里,您派净奴来禀有人要生事端,殿下便一直派我留意。此事虽疑点颇多,但也非全然无迹可查,殿下定会助您将生事之人揪出。”
“那日若无殿下庇护,府上护卫和打手也不能如愿安插进道观和园林中。”
薛溶月心知,那名小厮死得如此及时,幕后之人定身处盛宴,有心想向女官讨要赴宴名单,只是尚未开口,便见女官身形再次停下,错愕地看向前方——
游廊尽头便是汀兰水榭。汀兰湖水清澈湛蓝,映着几枝翠柳,数百尾锦鲤与打旋儿的落花嬉闹,随着星点波澜,又前赴后继朝水榭上的那道长身鹤立的身影游去。
一身描金
绣竹暗紫圆领袍,腰间系着墨玉腰带勾勒出男子宽肩窄腰,男子侧着身子,露出一截白皙锋利的下颚,骨节分明的指尖将鱼食洒在湖水中,引得锦鲤争先恐后。
是秦津。
薛溶月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宿主注意,攻略目标出现!】
【宿主注意,攻略目标出现!】
【宿主注意,攻略目标出现!】
【请宿主尽快开始攻略目标,实时监测您的攻略进度为:0】
系统不嚷嚷还好,一嚷嚷薛溶月顿觉呼吸不畅,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
【十日内若无进展,将会剥夺您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