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听,沉着一张脸又出去,愈战愈勇。
他果然如老虎一般,不服输的,并且睚眦必报,谁对他好,他记得清楚,谁对他不好,他更是牢记于心。
他猜忌心重,更擅长揣度其他人的心思,数次将赵公子偃耍的团团转,没过多久听说公子偃腿受了伤,要卧床休养半月才能好,他颐指气使要赵兵活捉嬴政折磨。
可惜查了数日,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伤是嬴政弄的鬼,他到底是秦国公孙,因着这两年秦赵的局势,明面上没有错数也不能杀他。
太子佑怀恨在心,想尽办法要整他。
般般一时好奇,问表兄是如何做到的,“表兄只有一个人,如何让赵偃受伤?”
嬴政鄙夷他,语气不屑,“他喜爱美色,留恋娼馆,想整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娼馆?”般般懵懂,“是卖什么的?”
他正讲的兴起,猝不及防被她追问这种问题,猛地噎住,“总之不是好地方,你不要打听这种乱事。”
他含糊其辞,般般怎么肯,“我要听!”
嬴政:“不行。”
“就要听!”
“你不乖。”
“我很乖,哪里不乖?你不讲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讲,这就是在勾引我。”
“……?”
“——什么勾引?”
真是怕了她了。
有种越是没学识的说话越大胆的错觉。
她非要他讲个明白,他不说,两人就闹起了别扭。
从云暗暗惊讶,心想赵偃比嬴政年长九岁,如今也才十六岁,这样早就留恋娼馆美色。
她更心惊的是嬴政纵然是公孙,也才不到八岁,个头长得高也就罢了,还早熟至此。
而后也蔑视起来,赵偃十六岁竟然还打不过八岁的嬴政,可见其武术荒废的荒诞程度了。
夜里用膳,般般跟朱氏与姬修打听娼馆。
朱氏略惊,皱着眉头不高兴,“你从何处听到这种东西?你阿父?”
姬修惊愕,顾不得吃饭了,就差没有当场拉着夫人的手表忠心,“我没有啊夫人!我没有!”
“表兄说的。”般般将下午的事情一一说来,“他不告诉我。”
朱氏听完吓得脸色煞白,异常紧张,迅速让人把房门关好,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姬修更是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般般!”朱氏训斥,“这话以后不许说出来。”
她十分震惊,不曾想嬴政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避讳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信任了。
“我没有告诉别人。”般般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感知到危险,胆小的咬唇,“谁都没告诉,只跟阿父阿母说了。”
她才不会把表兄的事情到处说呢。
姬修扶额,不知该如何说。
朱氏却是严肃了脸,“娼馆里的都是娼妓,以卖肉为生的烟花女子,去这里玩乐的男子不是好东西。”她说这些也是觉得般般早些知道一些污秽的东西,太单纯容易被害。
般般听得不甚明白,但妓女她大致知晓是做什么的,因此义愤填膺,“我就知道赵偃不是好东西,哼。”
姬修心里想,去娼馆就不是好东西了吗,也未必,自古以来男人不就是这样么,沉迷肉欲,与别人本身是否有才干并不相干。
不过这话他没说,说了铁定会挨刀子眼。
三口说着娼馆,朱氏忽的干呕,“呕——”
父女俩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开门使人去唤郎中。
没过多久庞氏和姬长月也来了,般般挤不到跟前,唤春过来带着她去用晚膳,让她不要打搅母亲看病。
她担心阿母,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等到了傍晚终于有机会过去,正要依恋的扑过去,身旁一个两个‘哎哎’叫着拦住了她,不叫她近身。
庞氏脸上挂着洋洋的喜意,“般般,以后不要冲撞你阿母了,你是个大姑娘了,要懂事些。”
般般茫然,“阿母生了什么严重的病么?”
姬修说,“你阿母的肚子里有小孩子了,还不知道会是弟弟还是妹妹,要等好几个月才能跟阿母亲近。”
般般登时瞪大眼睛,一股恐慌感油然而生,泪意思憋不出惊雷一般,哭嚎,“我不要弟弟妹妹!!我不要弟弟妹妹!”
周围人不懂内情的具脸色微变,十分诧异,哪有这样霸道的孩子?
朱氏心疼的直掉眼泪,想搂住女儿安慰安慰,庞氏却拦下,自己拿手帕给她擦眼睛,“等孩儿生下来,她就知道弟弟妹妹的好了,小孩子嘛,都这般。”
这天夜里,般般睡不着,枕头都被哭湿了。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晓得是外面更冷还是她的床榻更冷。
她蜷缩着,脑袋里都是前世在孤儿院吃得苦,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她不高兴又有别的小孩来分走阿父阿母的爱也有错么……
想不明白,就一直想。
——“般般。”
有人叫她,这声音在安静的夜色格外突兀,不是在屋外,而是在屋内。
般般转过身子,一道微黯的身影立在床边,是表兄的声音,不知晓他何时进来的,开门怎么没有声音?
她正伤心,也没觉得害怕和疑惑,下意识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唔唔咽咽的抽泣,“表兄,你是来安慰我的么?”
于她而言这是天大的事情,她哭的凄凄惨惨,要将所有的委屈悉数发泄出来,在这片夜色中,他正是她唯一的依赖。
他摸摸她汗津津的额头,擦去满脸的泪痕,抱起她,“不是。”
屋子里没点灯,般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这话是温情的,“什么?”
不是安慰难不成是看笑话的?
“你现在知晓了吧?”
“知晓什么?”般般抽抽噎噎的,不知道他的意思。
“你阿父阿母爱你,可他们也会有别的孩子,”他抚着她湿哒哒的头发,缓缓俯身,拉近与她脸庞的距离,黑暗中他脸庞的神态逐渐清晰。
那样的视线,她看不明白,却被他径直的盯视烫到心扉,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随后听见他放温柔的话语,蛊惑人心一般的,“只有表兄对你最好,表兄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你。”
她愣愣然,从未见过表兄这般,瑟缩了一下肩膀,忘记了哭,“…表兄说的是真的么?”
“我何时骗过你?”
“是没有。”
般般想了半天,的确表兄向来不欺瞒她任何。
“所以,你要将表兄放的最重要。”他浅浅的笑,“不是说好了要听我的么?”
般般有些不大甘心,“那若是你阿父的小妾生了别的妹妹呢?表兄也有别的妹妹。”
“管他什么别的弟弟妹妹,如何能与你相较?”嬴政语气自然,丝毫不将外人放在眼里,“我心里唯有你而已。”
第11章 我们同仇敌忾 “他睚眦必报,她也不遑……
般般怔怔然,心下仓惶,可怜的钻进表兄怀里,小手搂住他的脖颈不肯丢手。
他抱着她来到床榻前放下,“信我了?”
她闷闷然顶着嗓子:“嗯!”
又抱了会儿,般般往里让了位置让表兄躺进来,两人后半夜没有再说话,时间滴答滴答,床榻上的两个小人正相拥而眠。
因着前半夜没怎么睡好,她惊醒了数次,要依偎着嬴政才安心,半梦半醒间,仿佛瞧见了朱氏坐在床边,摸了她的小脸,还替她扯了被子。
日上三竿,般般睡醒坐着发呆,大脑一片浆糊。
“你醒了?”
“嗯。”
她揉揉眼睛,原来表兄在窗边看书,她软软道,“我梦见我阿母了。”
“梦见什么?”嬴政问。
“梦见她来看我,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
听出她语气里的怅然,“噢。”他昨夜其实也没怎么睡,朱氏过来的时候他还醒着。
朱氏不知道他醒着,一门心思的替女儿挽耳畔的发丝。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印象里姬长月虽爱护他,娘俩相依为命多年,却鲜少有朱氏这种温柔忧愁、不求回报的表情。
他说不上来是不平姬长月不像朱氏多一些,还是怨愤朱氏又要生别的孩子让般般伤心、又要半夜来看她多一些,他怕般般忽然醒了,立马投入她的怀里,将他昨晚的话抛之脑后。
可他也知晓,孩儿爱父母是天性,他不能控制般般不爱朱氏,不爱姬修,正如姬长月对他严厉、管控良多,强势且说一不二,可他也爱着她。
就这样,两份不同性质的怨愤缠绕他一整夜。
这么想着,一个小身子抱上了他的臂弯,“表兄。”
“嗯?”嬴政回过神,发觉她赤着脚,“怎地不穿鞋?”他不悦的托起她的腋下,将她整个抱起放在椅子上,又去床榻边取了鞋子过来给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