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有人听说莫昆炸炉后不仅没有被杀,反而重重被奖赏了。只是要他留在宫里修屋舍,秦宫的建造成本何其大,只怕他要贴上全副家当都不够修的。
有人动着脑子想要效仿,特意选了损毁不大的地方跟着炸了几炉,嬴政听说之后,直接让人将他们拉了下去处置。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表妹选的这几个人都是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辈,哪里是什么丹士?都是坑蒙拐骗的恶人,杀了便杀了。
“听说那个霍子谦被拖下去之前还在高喊着他哥是大夫不能杀他呢。”从云捂嘴偷笑,“结果被拖得更快了。”
“……”好地狱的笑话啊。
杀了高官的弟弟,战功更大,霍子谦不说还好,一说他这颗人头可值钱了,秦兵可不得抓紧赶紧砍,生怕被人抢先。
据说最早的‘法考现场’就发生在先秦的战场,秦兵通常左腰挂麻袋,右腰别秦简。
麻袋里装的是人头,秦简写的是《军爵律》。
杀完人当场背诵秦律,背的又快又好的,杀人最迅猛的,有机会获军功、得爵位。
不该笑的。
般般默默拿金簪敲了敲案几上的木质小碗。
从云没懂:“王后这是在做什么?”
功德+1
功德+1
功德+1
……
拿金簪敲倒扣的木碗,一边拜佛一边贿赂佛。
也算是很虔诚了。
用了午膳,肇儿被抱过来玩耍,嬴政盘腿坐在地毯上,小山一般的身躯弯下轻支太阳穴,目光跟随儿子无邪的吃脚脚举动移来移去。
看儿子啃得香甜,脚趾上满是口水,泛起了红。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伸出脚挤开他的小脚丫,把自己的大脚递过去。
吃得肥嘟嘟的婴孩被顶的险些滚走,双手并用抱着亲爹的脚,迷茫的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没明白自己的脚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抱着疑惑了好久,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当真张开嘴巴准备咬一口。
关键时刻,嬴政立即抽出脚,骂他:“如此蠢笨之辈,怎会是寡人的儿子?”
肇儿听不懂,肇儿茫然的吃手手。
“再不努力就晚了。”他扯出一本兵书,将儿子扶正,“坐不起身,躺着不动也算。”
“寡人念,你听。待你会说话便要背与寡人听。”他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打商量,“一年时间,够了吧?”蠢猪一头也能背会了。
“……”般般,“表兄,你没事吧?”
“你是在威胁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吗??”
这话说出口,她都要气的手痒,左右搜寻着什么。
嬴政眼见妻子似乎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砸他了,立马将兵书放到身后,解释说:“我是与他玩笑的。”
显然解释没用。
秦驹进来时,看见自家王上脸上一边一个掐痕,他迅速垂下头将嘴唇死死抿住。
很难说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难过的事情。
嬴政看见秦驹弓着身子抖动双肩,脸色微黑,要来铜镜检查自个儿的脸,瞧完直接将铜镜丢向了秦驹。
潜台词,你笑个屁。
秦驹忙跪下接住铜镜,闷声干咳,也不敢抬头瞅他。
长史李斯有要事面见秦王,在议政厅外撞见了国尉尉缭,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互相见了个礼,谁也没说话。
不多时,秦王来了,从二人身旁经过让他们进去说话。
两人默契的揣着手一起进去。
“想必你们来见寡人,所谓的是同一件事情了。”
尉缭奉承道,“王上明鉴,臣等……”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李斯瞟了一眼他,顺着瞧向秦王,“……”
这是王后留的吗?
这么激烈……不是,王后性子也不像是泼辣之辈啊。
等会儿,硬要说的话,也没人敢在秦王脸上留痕迹。
还留的这样明显。
就像在挑衅。
尉缭想起上一回见到王后,身上险些被瞪出两个洞来,如今连秦王都敢欺凌,果然王后威武。
他在心里默默拜了拜王后。
秦王按捺着没有摸脸,轻咳两声打断他们的表情,不自在道,“说话。”
一个个的怎么还陷入沉默了。
“呃,回禀王上,杨端和将军近来迅猛威严,连下赵国九座城池,想必是赵国已然知晓我王的怒火,已派遣使者访秦,赵王想要恭贺我王正式加冠亲政。”李斯尴尬了两秒,很快进入状态。
尉缭道,“齐王亦想要来我大秦恭贺王上加冠亲政。”他摸了摸胡子,“齐国持中立,采取的是事秦谨的政策,也算是孤立了列国,以求自保,臣以为齐国使臣倒是可以迎一迎。”
所谓事秦谨,便是谨慎的侍奉秦国。
“齐国王后是寡人的姑妹,齐国如此态度,少不了姑妹的周旋,的确要郑重相待。”
阳曼公主嫁到齐国,也有多年了。
“至于赵国,一同来,也无妨。”嬴政哼笑着,眉眼皆是轻视和嘲弄,“多年不曾见过赵偃,他也有胆子入秦?当真不怕进来出不去,他既敢,寡人怎会不迎?”
这无疑也是列国是在试探秦王,想要让他停止攻伐列国的脚步,他们在幻想没有了吕不韦,他这个秦王会是个和平保守派。
那他们便想错了。
般般听到这个消息,惊喜的从榻上蹦起来了,“阳曼公主也会回来吗?”
“大约的确如此。”嬴政笑意盈盈的哄道,“如此你可开心了?”
“开心,开心!”般般急急忙忙起身要人收拾东西,“也不知阳曼在齐国过得如何,可要准备好她爱吃的、爱用的东西。”
第88章 地毯上 “她这是弄脏了秦王朝服。”……
国与国之间的交际向来不是几句话便能说定的,虽说确认了齐王与赵王即将访秦,因着秦王特意提出想要见一见齐王后,赵王亦觉要带上赵王后。
般般在这样的日子里等了一个冬天,连自己的寿辰都没心思过。
她不过,嬴政却不会草草敷衍自己的王后,他派遣民间的能人异士们排演了她最喜欢的画本,请了最好的乐师将画本的台词编成曲子,让伶人们边演边唱。
天知道般般有多震惊,前世她没听过舞台剧……倒是在孤儿院旁边开小卖部的老伯伯那里的电视机里看到过一些片段,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专人为自己排演的舞台剧。
……还是她最喜爱、翻了好多遍的画本!
这跟自己最喜欢的小说被老公斥巨资,请演员演成电影有区别吗?
她高兴地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两口,“我最爱夫君了!”
“……”嬴政难得静默了一瞬,这么久了还是不大习惯表妹偶尔的口出狂言,“最爱是多爱?”
死闷骚,耳廓都红了,还装一本正经。
她却故作娇羞,轻摆宽袖似欲搂他。
他已然预备回抱她的腰,手掌已展开。
关键时刻她停顿抽身,抛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夜里再告诉你。”说罢她兴高采烈地去跟伶人们说话,“待阳曼公主回来,他们要再演一遍,有些细节不好,还要再改改才成。”
嬴政:“?”
连一个吻都没有吗?就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扭头就去与伶人们忙活了。
他不甚高兴,孤立此处许久,扭头负气离去。
般般扭头瞅了一眼,表兄气哼哼的走了,他生得高大,生气时手臂摆动幅度会变大,由此自身后瞧来,那对宽袖若海浪一般浮动着。
她捂嘴偷笑,又立刻正经起来,干咳了两声正经与伶人们继续商议。
今日是王后的寿辰,宫里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当初的四个丹士只有两人还活着,一个是正在苦哈哈的修缮秦宫的莫昆,另一个则是刘仕清。
莫昆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数着兜里的子儿,“便是赔上我的全部身家,也修不起这屋舍,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真死了又不乐意。
刘仕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刘兄,不想你竟愿留下陪我,你的大恩大德,昆无以为报。”
刘仕清微微一笑,“无妨,同窗一场,你如此艰难,我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些钱,“这些你拿着用。”
“这……”莫昆蠢蠢欲动,瞟了他一眼,快速拿走揣进袖中,“这怎么好意思?你哪里还有这么多钱?”
“我炼出的丹药王后娘娘甚是喜爱,这些都是娘娘所赐。”
“你那压根就不是什么丹药,是草药吧。”莫昆嘀咕,欲言又止后,笑嘿嘿道:“你能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