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只说:“这何不是一种缘分呢。”
“阿泠,若你变了主意,或者嫁去萧家之后真的受了委屈,也一定要告诉我们。”
林舒棠走后,床帐动了动,萧琮亦是眼睛通红地走出来。
“还哭啦?”楚泠打趣他。
萧琮却上前,弯腰抱住了楚泠。
方才,他是第一回听到楚泠口中的百越的故事。
故而能将当时她的挣扎游移,勉力应允,那几日的复杂情愫,最后的愧疚,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楚泠道:“当年只觉得是孽缘,现在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萧琮的心像是被谁塞进了一块酸涩的苦枳。
他从不知晓自己原来这般脆弱,只是听了一桩往事而已,便已经这般失态。
感受到他埋在肩头的颤动,楚泠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太傅,不会还要让我哄你吧?”
萧琮嗯了一声,将眼眶的湿润收回去。
“是我混账。”他道,捉住她的手,“不如阿泠打我吧。”
初见的时候,他完全被恨意蒙了眼,强取豪夺,更是不顾她的意愿,便强行让她履行贡女的职责。
手被他握住,放在轮廓分明的脸上,他微微阖眼,一派任她打的模样。
楚泠最后却捏了捏他的脸。
萧琮诧异地睁眼。
她动作很轻,一点儿都不疼,对他来说,更像是奖励了。
“怎么还给我祖母跪下了?”她笑着问他,“那日跪了多久?”
萧琮本和林老夫人的态度一样,不愿被楚泠知晓,谁知前有林济言,后有林舒棠,接连将此事说出口,当真是一对亲姐弟。
他别过头去:“……没多久。”
“担心老夫人不认可我的诚心,不愿我做她的孙女婿。”
没多久是多久?膝盖上都沾了拍不干净的灰尘。
楚泠将他的脸转过来。
“阿泠。”便听到他开口,“我只想娶你,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了。”
“那不行。”楚泠学着那日二姨母的话,“他们都说,这聘礼怕是把太傅府都搬空了,我嫁过去,岂非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想什么都不在乎,我却不行。我要做太傅夫人,以后要做国公夫人,还要同祖母一样有诰命,所以你可要争气。”
萧琮眉目间尽是温柔:“这般传闻,怕是小看我太傅府了。阿泠这话,也是小看我了。”
要做太傅夫人,他便将这个位置死死收住,不让任何人动。
想要诰命,他去求就是。
两人又在房中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外头传来打更声,楚泠才轻轻推他:“你该走了。”
萧琮依依不舍:“能送我吗?”
“不用送我去外头,只要送我出门……”
“不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烦请太傅,怎么来的,便还怎么离开吧。”
外头已经传来婢女询问楚泠是否要就寝的声音。
楚泠让她们稍等,又对萧琮道:“你明晚不能爬墙来了。”
“那我后夜再……”
“以后都不能。”楚泠道,“被人看见,不好。而且很奇怪,有一种私会的感觉,明明我们即将是夫妻了啊。”
萧琮只能应下,怕她恼起来,连约好的初雪天一起出去都不顾了。
他便从窗户再翻出去,走之前,还是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她眼。
便对上楚泠亮晶晶的眼睛,她轻声道:
“萧琮,明日,我就真的是林家人了哦。”
声音轻轻的,像一阵风,拂过他的双耳。终究只有两人听到,像故事秘而不宣的结尾。
几案上,火光一晃,萧琮的心也跟着,一晃。
第72章 柒拾贰 楚姑娘偷偷服用避子药
楚泠估摸了下时间,萧琮应当已经走了,才唤来婢女。
第二日,将林鸢和楚泠的名字写入家谱的仪式,在祠堂如期召开。
林家家主已经过世,这活动便交给了林老夫人主持。
楚泠跪在祠堂内,听着林老夫人的教导。又在林舒棠的带领下,完成了仪式。
随后林老夫人将她和母亲的名字,写上了族谱。
祠堂内,聚集着林姓人。添加名字上族谱,本就是大事,在京城的旁支都要来观礼,离京城近的,也要驱车前来参加。
祠堂内,香火长久不断。林家人面色肃穆,都知晓那原属于林家人的黄金时代,如今又要开始了。
一切都完成后,林舒棠将楚泠从软垫上扶起:“膝盖没跪痛吧?”
“哪能啊。”楚泠失笑。她膝盖下有两个软垫,软绵绵的,差点让人失了平衡,跪不住了。
“那就好。”林舒棠笑道,“这下,林家的一件大事便完成了。紧接着,便是你与太傅的婚事了。”
“太傅已经将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交给了钦天监,只待他们算个好日子出来。”林舒棠了然,“太傅看起来着急,但咱们不急。若你舍不得林家,我们便说那日子不好,让他再看看。”
对于她的婚事,萧琮着急要将她快些娶回,而林家则想着让失而复得的孙女多在家中住一段时间。
林家人不知道,这日,萧琮又推了去金銮殿办公务的事,站在林府门外,直到里头的钟鼓声和鞭炮声都结束。
姜寅道:“大人,您完全可以进去的。”
“这是林府的家事,我进去做什么,毕竟还未成婚。”萧琮淡淡道,想起今日上午的仪式,便又扯出浅浅的笑来。
仪式过后,阿泠便是进了族谱的林家人了。有他,有林家,阿泠在京中,不会再无立锥之地。
“你去催一催钦天监那边。”他道,“最近的适合成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他实在迫不及待。
独守空房的日子,太难熬。
第二日,钦天监那边有了动静。正月初十,新年刚过,万物伊始,是个很好的日子。
其实萧琮还觉得有点晚。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两边准备。
而且钦天监还无意说了个消息,今年的初雪,约摸会在两日后来。
萧琮便让姜寅告知俞景安,那日同他一道出去。
他似乎能幻想那日楚泠穿梅色大氅,于漫天皑皑白雪中的模样。
他同梁文选议完政事,从宫中回来,却在太傅府门前,看见了乔玉梨。
乔玉梨温驯道:“还未恭贺表哥大喜。”
萧琮不想与她多说:“不必了。”
正欲直接进府,乔玉梨却又叫住了他:“表哥,你事务繁忙,难道连听玉梨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玉梨本是好心来的,是想提醒你,日后成婚,对楚姑娘的身子还需多加照拂,毕竟,她不一定能怀上孩子……”
萧琮脚步一顿,看向乔玉梨。
乔玉梨背上霎时爬上森然之气,却还是强装惊奇道:“难道表哥不知道吗,楚姑娘偷偷服用避子药,已经很久了。”
萧琮并未说知道,也并未说不知道,只是很平静地问她:“是谁告诉你的。”
姜寅一听大人这语气,心里也捏了把汗。
乔玉梨以为萧琮想求证,便道:“只是那日我路过,看见先前楚姑娘身边的婢子,偷偷倒了药出来。”
“我觉得奇怪,便让婢女去收了些药渣,一问,竟是避子药。”
萧琮沉吟片刻,对身后护卫道:“送乔姑娘回府。无事,就不要出来乱逛了。”
乔玉梨一怔,连忙解释:“表哥,我说的都是真的,若你不信,大可去召楚姑娘身边的婢子来问,便能一探究竟。”
萧琮回身,凉凉的视线从乔玉梨身上扫过,明明方才已经恭贺过他新禧,却还口口声声叫楚泠为楚姑娘,不肯称一句表嫂,便知她落井下石怀的是什么心思。
“我太傅府的人和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置喙了。”
萧琮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楚泠,对其他人,这段时间是更不耐烦,尤其是这些巴巴凑上来的蠢人。
“把她带走。再同国公说一句,内宅女子成日盯着旁人府中丢出来什么东西,还要捡来去问个清楚,成何体统。”萧琮道,“实在不行,不如回家去,节度使不嫌弃,我却觉得在京城丢人现眼。”
乔玉梨眸子瞪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都捅出这事来了,萧琮竟然还护着楚泠,甚至还要把她赶走。
即将成婚的女子偷偷服用避子药,根本不想生下他的孩子,这怎么不算奇耻大辱?乔玉梨不信萧琮能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