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小棠赶忙宽慰:“无事,姑娘才来京城几日啊,此事慢慢来,急不得的。”
“再说,姑娘条件这般好,前朝有节度使大人,后宫有贵妃娘娘,还对太傅一心一意,还怕太傅想不明白不成?那楚姑娘有什么?乡野出身,毫无助力。”
“依我看,那楚泠性子也不是那么好的,估摸着太傅大人也是一时兴起,哪日厌烦了,便抛开了。”
“你说得也对。”乔玉梨原本紧紧攥着手,婢子的话一句句都说到她心坎上,她的手便也松开来。
雨淅淅沥沥,直到萧琮出宫时,也没有停下。
姜寅原本想为他撑伞,但萧琮没有那个耐心在雨中缓缓行走,便自己举着伞,大步穿过宫道,旋即上马车,回府。
姜寅在马车外头跟着走,片刻后忽开口道:“属下记得,原本每每碰到这种天气,大人总是会头痛无眠,眼下倒是很久没有发作了。”
夏秋两季,雨水本就多。对旁人来说,或许是赏景看雨的闲情逸致之时,可对于太傅府来说,却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时候。
府中诸人,尽要小心伺候,生怕哪里照顾不到位,便让大人在雨夜更难熬几分。就连明晋昊亦也无法出府,需随时留候,问诊开药。
可现在,此旧疾发作的次数竟少了不少。
萧琮想起府中那个人,此时约莫也在门口等着他,一边嘱咐马车再快些,一边对姜寅道:“始作俑者既已抓到,心情自然松泛许多。”
姜寅一怔,也笑了笑。
大人虽说楚姑娘是始作俑者,可语气却温柔极了。
这些日子,不仅大人极少头痛,连带着整个人也和缓许多,不似从前威严且古板。
太傅府开府三年,倒是头一回有这般舒缓的日子。
马车很快便到了太傅府。萧琮已掀起竹帘,待发现门口无人等候,他的手轻微顿了顿。
正欲开口询问,便见朱门开启,楚泠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撑着伞,微微垂着头,跨过门槛往外走。
太傅府的大门两侧,恰栽植了一大片花,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团团簇簇,贵气逼人,时常引得百姓驻足观赏,可当她出现在视线时,一切便都成了陪衬。
她今日的乌发并未完全梳起,柔顺地披在身后,身上是一件素色衣裙,肌肤亦白得像瓷,便这般站在一片浓墨重彩中,朱赭的门,浓绿的树,湛蓝的花,还有中间那个浅淡却娉婷的人,霎时便叫人移不开眼。
楚泠正埋头看着地上的小水坑。雨下的太大了,一片晶圆的,便是蓄积的雨水。
只是她又听见了车声,一时怔住,抬眼看去时,脚下竟未踩稳,便一脚蹬进了小水洼中,溅起一片晶亮。
她的绣鞋亦湿了,这鞋子还是他让绣坊做的,上头绣着花和鸟,她很喜欢的一双。
萧琮自她不慎踩水后,便赶忙下了车。来到她身边时,甚至连马车都还未停稳。看见她懊恼的神情,萧琮开口:“为何这般着急?”
见她左脚的鞋面湿了一片,还有些泥点,颜色暗沉沉的,但好在并未扭脚或有其他外伤。
“看见大人回来,便知晓今日我出来晚了。”楚泠抬头对他一笑,正想自然地将裙摆放下去,遮盖住鞋面污渍,萧琮却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楚泠赶忙搂住了他的脖颈,方才还捧在怀中的裙摆花一样散开,垂落。
原本奴仆们是要在门口迎接大人的,看见这一幕,赶忙低下头,让出一条道来。
“搂紧些。”萧琮在她耳边道,“都是水。”
这话有歧义,听得楚泠霎时想到不该想的东西,脸便瞬间红了,紧紧抓住了他领口。
萧琮似是才反应出来,面色也闪过些许不自然,步子更是加快。稳稳当当将她抱进内室,放下后,又在她面前半蹲,想将她沾了泥水的鞋子褪下来。
楚泠不愿意,把腿往里缩:“溅上泥了,很脏的啊……”
却被他握住脚踝,顺势便将鞋子脱了下来。
他的手很大,轻而易举便将她细伶伶的脚踝完全掌控。
先前在榻上,他也是这样做,然后将她的腿推高,完全暴露出正红肿吞吐的部位,那时他往往就会更加兴奋。
不过今日,他全然没有升起什么旖旎的念头,竟隐隐只想帮她摆脱不舒服的状态。他脱掉她的绣鞋和罗袜,又吩咐茉药打了热水来。
他仔细检查过,见她的脚上没有半点伤口,也并未见红肿痕迹,便知刚刚的确没有受伤。他拿帕子为她轻轻擦拭。
楚泠羞得很,一直想躲避,直到萧琮冷声让她不许再动,才抛弃羞耻心,乖乖任凭他动作。
萧琮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如此无微不至地照料一个女人,在她面前匍匐下金尊玉贵的身躯。
他的手指修长,指腹的茧时而磨蹭上她肌肤娇嫩的部位,惹得有些粗粝微痛。
楚泠抿了抿唇。
待到萧琮做完,又帮她穿上一双干净的鞋袜,楚泠这才道:“大人这段时间很忙。”
“为着南诏出使,许多事情需要定夺。”萧琮轻描淡写,“为何这样问,是觉得这段时间我陪你太少?”
楚泠一怔,她其实并未这般想。原本以为乔玉梨会去找萧琮,但看上去,她似乎也并未去。
那今日过来,还真的只是来刺探她态度,顺便立威的?
未等到她的回答,萧琮以为她是默认。眸中多少闪过了些情绪,为她需要他而雀跃两分。
便承诺道:“待使节离开,约莫会空闲些时日。我休沐几日陪你,如何?”
楚泠应了一声。
外头,徐嬷嬷敲了敲门,萧琮道:“进。”
徐嬷嬷拿了个簿子来,身后还跟着茉药,她们走进来,行了个礼,徐嬷嬷开口:“打扰二位,原是因为有些事情还需要大人定夺。”
“你说便是。”
“再过五日便是崔氏三娘子的笄礼,贺贴早已发了过来,当日大人在忙,便一直搁置了,老奴自作主张定了样贺礼,请大人过目。”
说罢,茉药便打开一匣子,里头摆放着圆润硕大的合浦明珠,隐隐竟会发光,可知是珍品,除此之外,还有两颗色泽浓郁的翡翠,分置左右。
萧琮抬眼看过,道:“你知这崔氏三娘是皇后亲妹,便想着送些好东西,主意是不错的,只是却不显得用心。”
一番话说得徐嬷嬷有些无地自容,她因崔氏三娘的身份,便着意添了明珠和翡翠,却会被大人看做繁复却心意不够:“还望大人示下。”
萧琮沉吟片刻:“记得这位三娘子从小便着意练习琴技,记得库房有本古琴谱是珍本,如今再难寻了。你连同合浦明珠一道送去,翡翠撤下。”
徐嬷嬷应了,又说起另些事情来。
楚泠在旁边听着,觉得颇为复杂。京城的世家大族势力庞杂,彼此勾连,近乎都为姻亲,人丁兴旺,听下来,无外乎都是些生辰宴,寿宴。
除开这些,亦有不少人走了门路,求到萧琮面前。
毕竟以他如今太傅的地位,随口一句话,便能荐个不错的官职,自然,也随之奉上不少贺礼。
而萧琮一直游刃有余,说起这些世家大族间勾连的关系,举重若轻。
楚泠听了一耳朵,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偏生他连谁家的新生儿如今多少月份,哪家的公子如今到了该娶妻的年岁都记得清清楚楚。
楚泠不禁佩服。
可随后,她意识到有些不对。
如今太傅府的后宅并无主母,所有的事情都是徐嬷嬷牵头,一样一样从萧琮这里过。
先前,这样的例行公事一定也发生过许多次,可这次,萧琮让楚泠在旁,全程听完。
意识到这样的不同,楚泠无法再安然听完接下来他们商讨的话。
萧琮见楚泠狐疑地看向自己,便同样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当其他的事情全部沟通完全,萧琮让徐嬷嬷先出去。
徐嬷嬷和茉药安静地带着簿子下去了。这一番与大人沟通,两人也都获益匪浅。
外头,茉药感叹:“在向大人禀告之前,我与嬷嬷已经考虑了许久,可即便如此,却远不如大人周全得当。”
徐嬷嬷却笑:“还是多学着些,往后这些事情,或许会由其他人定夺了,你也得更警醒,着意帮衬。”
茉药愣住,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她是何意,顿时睁大眼。
屋内已经重新安静下来,萧琮看着她:“阿泠,你应当已经知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