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不知云绯的自责从何而来,有些疑惑,回身将她的手握住:“这是为何?”
云绯眼睛转了转,在太傅身边,她实在无法向楚泠坦白,便道:“阿泠,我想跟你坐,我们坐一起好不好?”
萧琮毫不客气:“她是萧家人。”
云绯讶异:“啊,但是方才不只是为了哄老夫人高兴吗?”
萧琮的眉下压些许。视线停在云绯还揽着楚泠的手,更是疾言厉色。
俞景安赶忙上来打圆场:“太傅,阿绯不懂事,您别生气。”
又对云绯挤了挤眼睛:“知道你们感情好,宴会后还能再见面的,不过吃顿饭的工夫,别争。”
云绯不乐意,她实在有太多话想对楚泠说,不愿意再等到席后。
何况若是用完膳,太傅还不愿意放阿泠独自行动,那她一肚子的话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她真的很担心楚泠。
楚泠开口道:“方才的确是为了哄老夫人开心,何况此时老夫人心中应当已经对我的身份深信不疑,实在是没必要再继续演了。”
“你只当是演戏吗?”
萧琮沉沉地看着她。
可楚泠的眸子也很定,透亮清晰。反而衬得萧琮才是那个无法自拔彻底沦陷的人。
他有些无奈,看着楚泠的眼眸,还是松口了:“去吧,但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楚泠谢过,旋即立刻被云绯拉走,坐在了她的身边。
“说吧,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憋了那么久。”
云绯的怪异之处,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的楚泠怎么会不知道。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云绯搅了搅手中的帕子。这几日她坐立难安,近乎茶饭不思,“就是说了,阿泠你也不要同我生气啊,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这么一大堆的铺垫,楚泠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恐怕是与段河的事相关,扶额催促道:“快说罢。”
云绯便絮絮叨叨,有些颠三倒四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楚泠这才知晓,原来云绯看不过太傅先前对她的方式,还以为她在太傅府过得不好,便自行寄了一封信给百越。
那信原本只是为了激起族长的愧疚,想让他们知晓楚泠在梁国过得更不好,也让卫大嫂她们同样产生不安。故而言辞多少激烈了些。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段河竟然会是南诏国的皇子,彼时已经找回身份,看了信后心痛又焦急,竟直接同使团一道来了梁国。
“我我我听说段河在宫宴上发难,然后受伤了,是太傅干的,是……真有此事吗?”云绯说到关键之处,有些结巴,小心翼翼地翻着眼皮看楚泠。
楚泠长叹一口气,她无奈道:“所幸他平安,再过些日子应当便会回南诏,当他的六皇子了。”
话音刚落,楚泠又倏然觉得有些不对,询问道:“关于那晚的事,你还知晓什么吗?”
“还有什么?”云绯一脸茫然,“那日的事,俞景安同我详细说了,我不是有意打听宫中的私事,只是此事毕竟因我而起……”
“我同旁人打听过,”云绯又补充,“他们还以为南诏皇子受伤是因为对梁国皇帝不敬,要不是我知晓那皇子是段河,我还想不到这么多……”
这下,楚泠心绪更复杂一分。
他们甚至知晓南诏国皇子在梁国发难,受伤,且是太傅带人伤了他。
可却不知他为什么发难,更不知当夜,楚泠曾想过要和他一道离开。
萧琮将所有的消息都瞒了下来,瞒的一丝不露。
随着南诏使臣回国,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只会有他们这几个当事人知晓。
他当真同他所说的那般,不希望,也不允许楚泠的声名沾染上任何一星半点的绯色艳闻。
思及此,楚泠的心绪更复杂几分。
第48章 肆拾捌 香料有问题
“怎么了阿泠?”云绯道,“难道那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晓的?”
“并未发生什么旁的事。”楚泠摇摇头,又握住云绯的手,认认真真地同她道,“阿绯,你切不要让旁人知晓,你给百越去过信。记得让俞公子也不要提起。”
“我明白的。”云绯赶忙点头。
楚泠只是担心,照萧琮这个势在必得的隐瞒架势,若让他知晓此事与云绯有关,是她一封信引得段河来此,只怕会给云绯招来麻烦。
“快用膳吧。”楚泠见她能辨别其中利弊,便不再多说。
另一边,萧琮的视线屡次飘向楚泠。
看着她正与云绯说话,很亲密的样子,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亲厚程度,恐怕连他这个枕边人也不及。
他是羡慕云绯,也是妒忌段河的。因为他们参与了楚泠过去的岁月,而他毫不知晓。
尽管当年在百越有过数日相处,但萧琮始终觉得,自己对于楚泠来说只是过客。
她不过只是惊扰他的一阵风。
可如今,他将风握在了自己手中。
长桌前,俞景安同季衢轩坐在一起。
两人也相熟,注意到太傅屡次不听话的视线,便忍不住说起小话来。
“你看,原本太傅恨不得将楚姑娘金屋藏娇,旁人多看她一眼,他都会生气。”
“如今倒是大方起来了,上回是家母的寿宴,这次是老夫人的寿辰,不仅将人带出来,还让她顶了妻子的名头?”
他们都能看出,如今太傅有意想让楚姑娘多见见人的态度。
俞景安道:“太傅不会是真要和楚姑娘……成婚?”
他看不明白,若说为了讨老太太开心,也无须做到这地步。
若不是真心,更不必一早带她去见老夫人。
而季衢轩早在那日萧琮攥住他的手腕,眸色通红问他要季家军找人的时候,便已经对今日情形有所预料。
他打趣道:“景安,我看是你想了吧。”
俞景安轻咳两声,面色红起来,欲盖弥彰般看了眼云绯。
季衢轩只觉得,这京中的人怎一个接一个被百越贡女迷住。
二人自以为是窃窃私语,实则每句话都被萧琮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放下瓷杯,里头的清茶轻轻晃荡:“不可以吗。”
俞景安和季衢轩一怔,随后连连点头。
当然可以,他是太傅,谁敢说他要做的事不可以。
宴席按时开始,萧老夫人喝过药之后,便被翠英重新推出来,在主位上就坐。
即便她如今生了病,但整个人依然是华贵无比的,坐在那里,俨然便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主母。
萧家历史上有三回显露颓势,其中第一回约莫已经是大梁刚刚建朝之时。
第二回,则是因为当时的萧家家主被冤下狱,那时的萧老夫人方嫁进来不过两年,却敢敲响宫门前的登闻鼓来鸣冤。
若没有这位萧老夫人,便不会有如今的萧家。
而第三回……楚泠看了萧琮一眼。
便是三年前,萧琮逆势而上,护持七皇子做了皇帝那回。
自此一行,又可保萧家百年。
这些都是楚泠从徐嬷嬷那里听来的,正思索着,却忽然和萧琮的视线撞在一起。
穿过重重人群和觥筹交错,两人的目光便这般默契地相撞。
楚泠下意识移开视线,过了会儿,又去看他,却见他依然看着自己,嘴角若有似无地带着点笑,很浅淡。
她忽然觉得有些燥意。
一道道美食珍馐被端了上来,席间气氛热闹。
乔玉梨喝了一口果酒壮胆,面色绯红地站起身来。
她对萧琮道:“表哥,我听闻前些日子南诏使臣在梁国宫廷,竟然口出不敬之语,还是表哥智勇双全,杀了他们的锐气,实在叫我佩服。”
萧琮淡淡地看着她:“是吗。”
很明显,乔玉梨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件事已经被萧琮隐瞒后压了下去,意味着他不愿意听到旁人提起。
乔玉梨抿了抿唇,众目睽睽之下,她殷勤地站起,而对方却完全不接她的茬,让她感到十分无助。
可话已经说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听闻那南诏派来的一位使臣还是他们的六皇子,却也敢在我们陛下面前大放厥词,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若不是表哥当机立断,恐怕南诏还会得寸进尺。”
很不幸,继南诏出使之后,乔玉梨又提到了公孙河。
萧琮听她说完,方才微抬一旁的茶杯,语气似有些循循善诱:“那你可知,他在宴会上说了什么吗?”
乔玉梨怔住了。
坊间传出来的消息,不过只是四个字“不敬之语”的概括,至于具体说了什么,乔玉梨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