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明明你用起这招来也很得心应手。”他见她动容,贴近她一些,“记得吗,你便是这般料理了东侧院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我……那不一样……”她不知如何辩驳。
“一样的。”萧琮道,“只是你并未留下伤口,将面对的判官是我,而我一定会偏袒你。”
“而如今,我面对的判官是陛下。必要弄出更大的动静,让陛下也偏袒我。”
楚泠斜了他一眼:“你拿后宅中的女人做什么类比。”
“自古以来,这样比的还少吗。”他知道她心情好转,这才又轻轻搂住她,“你的母亲不是教过离骚?”
这次,她没有推开他。
“我想到昨日的场景,还觉得害怕。”楚泠注视着驿站外几个玩球的小孩,他们大概想不到,就在此处不远,曾发生过一场血流成河的打斗。
“你的属下,受伤者众。还有马夫,他本不会武功,遇到刺客只能躲避,却也被杀死。”她低低道,“还有你,你都亲自提剑了。”
萧琮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脖颈处的光滑肌肤:“放心吧,我得有命娶你,有数。”
因着郭医师妙手回春,萧琮并未出现发热的症状,随行的护卫中,有一二伤情较重的,也逐渐平稳下来。
可就在这日,京中递了圣旨来,要求萧琮若身体恢复,便即刻动身回朝。
虽未写明具体原由,言辞却严肃迫切。
萧琮攥着那圣旨,面色平淡,似早料到这一遭。
季衢轩语气肯定:“费允在御前告发你了,啊这次,好像比我预料的慢了些。回吗?”
“再不回,伤都好了。”萧琮轻描淡写,“我倒是很好奇,这么些天,他搜罗了哪些罪证。”
说完,将圣旨收好,敲响楚泠的房门。
她将话本放下,有些疑惑:“不是在和小季将军讨论公务吗,怎么了?”
季衢轩听见,隔老远便在嚷嚷:“不要叫我小鸡将军!”
萧琮笑了笑:“阿泠,回家了。”
第61章 陆拾壹 让我多抱一会儿罢
楚泠在马车上知晓了圣旨这件事。
可奇怪的是,无论是萧琮还是季衢轩,面上都并没有紧张的表情。
季衢轩还又强调了一遍,不要叫他小季将军,因为谐音不好听。
楚泠:“可是很可爱啊。”
萧琮掀开轿帘,轻咳一声:“衢轩,回你车上。”
季衢轩非常听他琮兄的话,转身上了车。
楚泠也钻了进来,坐在萧琮对面。
萧琮慢悠悠地给她斟茶:“在想什么?”
滚烫的茶水沿着壶口流出,发出汩汩声响,茶沫溅了些出来,被他拭净。
“费允将什么罪名安在你头上了?”她紧张地问。
“如果想把他诬陷当朝祭酒的罪名压下去,我想,约摸是谋反吧。”
他开口,茶壶平稳地放在几案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面色平静的仿佛那两个字根本不是谋反。
楚泠盯了他一会儿,这下也有些狐疑了:“你没有吧?”
萧琮笑而不语。
片刻后,他被她的视线盯得没法,这才开口:“怎会,我是个良臣来着。”
楚泠:“……”
当真一点都为即将到来的罪名而紧张。
萧琮是否做过这种事,她不知道,但若是根据这些日子来对他的了解,楚泠觉得萧国公气头上那句“携天子令诸侯”的点评倒真没说错。
他开过玩笑,伸出手:“来,阿泠。”
“怎么?”楚泠心惊胆战看了眼他的伤口。
“不碍事。”他道,“回京后形势多变,现在,让我多抱一会儿罢。”
温香软玉在怀,萧琮把玩着她的青丝,一圈圈绕在修长手指上。
他道:“回去后,我约莫会在宫里多待几日。你便留在府中,不要怕,我把姜寅派给你。”
“不要离府,更不要来宫里找我,无论旁人说了什么。内宅的事,问徐嬷嬷,外面的事,姜寅会告诉你,若还有疑问,可去信给衢轩。”
听他托孤一般的言论,楚泠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又会有危险,是不是。”
他深深的眸子看她一眼。
“我有把握,但在此之前,我得保证你被隔离在此事之外。”
同萧琮预料中一样,他刚刚回府还未坐下,就被徐内廷公公三催四请地请走了。
萧琮不紧不慢,还抽出空来摸了摸楚泠的头。
“记得了吗。”他问。
“记得。”楚泠道,“但不能保证。”
她也有她觉得更正确的做法。
萧琮笑了一声:“也行。”
“只是若阿泠行动,便更是同我绑在一条船上。”他闲散道,“如何是好,必须嫁我不可了。”
内廷公公面色尴尬,又不好出声再请。
萧琮理了理衣袍,跟着他走了。
朝殿内,已有数人正在等候。
梁文选因此事重大,并未扩散范围,几乎只留了费允和他找来的证人在场。
看见萧琮来,他眸色微凉:“回来了?伤口可好了吗?”
萧琮语气平和:“回陛下,一剑砍中臣左臂与肩膀相连位置,长约八寸,深约一寸,故还未好。”
梁文选轻轻皱眉,又对费允道:“太傅既已来了,国公便将前些日子给朕的奏报再复述一遍吧。”
费允拱了拱手:“是。臣要奏报太傅勾结南诏,意图谋反!”
大堂之上,落针可闻,唯有萧琮笑了一声。
费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可笑的。
不该马上跪地求饶吗?
“萧琮!”费允急迫道,“这般要事面前,你怎能如此放肆,可将朝堂,将陛下都当成什么了!”
萧琮:“看来,国公是觉得勾结谋反不够,还要给臣加点别的罪名。”
“行了。”梁文选制住这两人,又看向费允:“国公将证据呈上吧。”
萧琮饶有兴致,看着费允面前的一沓纸张,上头有笔记,似乎是来往信件。
他听着费允陈述,神色便一点点暗了下来。
“三年前,我军与南诏军正在交战,彼时太傅被派往西南督办治水工程。诚然,太傅这项任务做得很好,但他在完成之后,却并未立刻返回京中复命,反而又南下前往百越之地。”
“而据我所知,当时正巧有一支大将军率领的南诏军队,也在百越。”
“太傅那时便有谋反之意,这些往来书信均可作证,只是后来发现南诏气数不够,又想有至高权力,这才转投圣上,还望陛下明鉴!”
说罢,费允便深深地伏下去,行了个礼。一派老臣拳拳之心,天地可鉴的模样。
萧琮反问:“什么证据?”
他意识到,当时审问姒绿时,将其单独关押在地牢内,是件明智之事。
姒绿被赶走时,费府无人相送,约莫也是费国公觉得姒绿那里没有自己什么把柄,故而放手让她走了。
可他若是派人来,便应当知晓,当年他与楚泠便是在百越认识的。
萧琮忽然觉得庆幸,他本不愿意将楚泠扯进这一滩朝堂的浑水中。
“证据便是这些往来的书信。”费允双手捧起,呈上,“陛下请看,这的确是太傅的字迹没错。里头的内容,清清楚楚,口口声声,均是当年太傅与南诏密谋,要对先皇不利,拥戴南诏称帝的证据。”
梁文选眸色深深。
这么些年来,他信任萧琮,只是心中的确有一桩事在萦绕,当年,萧琮为何选他。
他不是没有问过,萧琮的回答只是,因为三王爷昏庸跋扈,若他称帝,不仅无法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还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积重难返。
他原就不应当有继承大统的资格,若不是当年先帝曾经属意他为太子,他本就不能与梁文选等量齐观。
梁文选多少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真心话。萧琮选他,多少也有他更好拿捏的意思。
他想要帝位,萧琮保他帝位,他让萧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权力制衡,多少也是一桩心照不宣的交易。
可如果萧琮先前,想的是拥戴南诏王称帝呢?
一切都变味了。
他第一回对萧琮产生怀疑。
“费国公所言不实。”萧琮很淡定,“当年臣去百越,只是因为祖母病重,需要为其找药。那种药物在京城难寻,百越却有不少。”
“证据呢?”这次,换费允悠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