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章唯有感慨,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照徐宁说不是活该么,谁叫你撒那么个弥天大谎的?碍着交情,还是让半夏过去帮忙收拾烂摊子——别误会,她可不是要破财,只是想找几个人帮忙打理铺面罢了。
贪财之人往往也对生意格外敏锐。
杨九儿送来的礼物就要重口多了,都是各种甲虫的卵和茧子,原本她想运送活体的,怕半途跑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徐宁为驿丞们掬一把同情泪,可想而知他们拆开东西后的反应。
她自己对虫子倒是兴趣泛泛,当时不过三分钟热度,留给阿笨阿墨倒也是个好去处。可等甲虫将后院精心打理的花朵啃去大半,徐宁不得不给杨九儿去了封信婉言回绝,请她别再送了,再玩下去就成物种入侵了。
杨九儿方才偃旗息鼓。
徐宁庆幸让她去了晋州,这要留在京城,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真未必消受得起。
外头通报大姑奶奶造访,徐宁命备茶扫榻相迎。
徐馨至今也没挣回块诰命,虽然文思远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考了几回,可无一例外皆已失败告终,人到中年壮志消,这会儿有心也无力了。
徐馨两鬓的白丝比之前更多了些,用了不少染发膏子,仍未能全然盖住。脸上细纹也渐渐显露出来,任谁看了都联想不起徐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徐宁已知其来意,事实上她跟齐恒已预先商量过了,同为连襟,看文思远这样不争气,也颇恨铁不成钢。
大约他命中无此运道,干脆在国子监给他派个差事,些须也能挽回些体面。照徐宁的看法,兴许误打误撞,将来还能有一番作为。
至少文思远教书比考试强,他带出的学生里便已出了好几位举人。只是国子监那种地方,若无门路到底难挤进去。
徐馨感恩戴德,除了流泪别无二话。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文思远或许待她不错,但绝非良配。
可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还能怎样呢?
徐宁终于有机会问出困扰多年的谜团,“当初,你为何会同他私奔?”
实在是不可思议,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非要自甘堕落,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文思远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呀。
徐馨苦笑一下,“实不相瞒,这都是上天给民妇的启示。”
她娓娓对徐宁讲述了当初那个梦境,自然,在梦里一切都跟现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相同处是同样潦倒——她嫁给静王,静王战死沙场,三妹嫁给文思远,文思远连中三元,难道命中注定一个有福一个无福?
她想将命运握在手上,因此才决定拨乱反正,谁成想三妹嫁进王府一样风风光光,而文思远娶了她,却至今穷愁潦倒,萎靡不振。
徐宁恍如醍醐灌顶,她就说大姐姐当时的举动为何那样奇怪,原来有这层缘由。
若她猜得不错,她穿的是原著,徐馨穿的当是某个无良读者续写的同人——大抵是太恨齐恒的缘故,故意把他写得这么惨,配角没人权哪!
可徐馨这么轻易相信也够迷的,换做徐宁,纵使对未来有所怀疑,也不敢冒这么大险,逃婚私奔比死能好到哪儿去?何况只是守寡而已。
再看嫡姐,徐宁忽然变得心平气和了,命运同她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幸好,她站在被眷顾的那边。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但她的收获足以抵消甚至远远超过她的付出。
徐宁没告诉徐馨自己推测,那对她将是又一重打击,只额外多给了些赏赐,徐馨千恩万谢抱着银子回去——她还是挺容易满足的。
是夜一同用膳时,徐宁若有所思,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齐恒脸上瞟去,若她没经历现在,而是穿进徐馨所做的那个梦里,故事又会如何发展?
她肯定不会像徐馨那样作死,寡妇孤儿什么的,身在皇家再苦能苦到哪去,就算过继的孩子没良心,大不了分家另过就是了。
就是不好养小白脸,宗室妇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想暗度陈仓太难了。
她这样心不在焉,齐恒自然发觉了,若无其事道:“想什么呢,这样入迷。”
徐宁冲口而出,“想养小白脸。”
言毕赶紧讪讪,“戏文上的故事,你别误会。”
齐恒目光深邃,他当然知道爱妻是个正经人,干不来红杏出墙那种下流事。所以,此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还是近日得不到满足之故?
齐恒略一沉吟,自己貌似在勤政殿待得太久了,难怪落人埋怨。
今晚留宿椒房殿罢。
徐宁苦着脸:“阿墨怎么办,我答应给她讲故事呢。”
齐恒很自然地找到代班,“让阿笨来不就行了,反正他已听得耳熟能详。”
正好还可以锻炼锻炼口齿,以后少不了舌战群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