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烧什么?”周贺南房内的温度开得很低,他在睡衣外头还罩了一件珊瑚绒的睡袍。门缝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牛奶香气,他便好奇地出来看看。
他踩着拖鞋,不,应该说是拖着。除了锅上嘟嘟作响,整个家里都是他的拖鞋和地面的摩擦声。
林缦看着他,就像看着高中时期故意装不羁的大男孩。
“没烧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隐瞒,其实不过就是一锅牛奶山药粥。
“你一直看手机,就不怕烧焦锅底吗?”透过透明锅盖,他眼睛往锅中瞄了一眼,还行,没有变黑。
林缦尴尬地解释道:“我在看食谱。”
“煮粥还要食谱?”周贺南真觉得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们在丛林的时候……”
林缦才不要听什么丛林冒险实录,当他在丛林冒险,她可是在真实人间披荆斩棘,比起深山老林凶猛野兽,还是宿命、天意、人类更可怕。
她故意重重地放下锅盖,拿木铲子在锅内搅拌起来。
米粒已经化开,山药和牛奶渐渐交融,还没有尝尽嘴里就让人心生柔软。
“你要吃吗?”林缦好心问了一句。
“当然啊。”某人顺藤往上爬。
林缦将盛好的一碗递给他,她淡淡地看了看锅中还在沸腾的泡泡,希望这碗粥足够浓稠,可以堵住他的嘴。
周贺南只是嘴馋,过了嘴瘾之后便放下了调羹。那一刻,粥甚至还冒着热气,沿着空气对流的方向向林缦飘去。
他对“浪费”二字还真是没有概念,既不管今日的铁棍山药市价多少,也不管林缦在厨房里耽误了多少时间。
“培训好玩吗?”
好玩?林缦不晓得自己该生气还是发笑。
“还算言之有物。”这一点其实在林缦意料之外,一般来说,给非本专业的人开的培训课程都会浅显通俗,简单地说,就是泛泛而谈云里雾里,其主要目的是收取培训费。
“有机会的话,你也应该去报名。对你接下来做儿科项目肯定是有好处的。”
“这是建议?还是命令。”周贺南在她身上看见了徐婉仪的影子,不由得呛了一声。
“我可命令不了你。你是股东也是领导,我……”
“够了够了。开个玩笑说这么多。”
谁开玩笑了,他们俩难道还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吗。林缦索性闭嘴,安心喝粥。
只是周贺南不怎么想要放弃这个话题。
“怎么忽然想去培训呢?”
“因为不想抢了你的风头。”林缦实在不愿跟他玩迂回战术,实话实说,反正她最好周贺南生气,最好他气得摔门而去。
彼此清静,不是吗?
“呵,我在你眼里原来就是这种人。”他冷笑,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说着,周贺南向后靠去,整个人的重心都往下沉了沉:“拜托,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连我生气的原因都看不出来。”
她若是看得出来,他们不至于这些年过成这样。林缦如此想道,竟然连嘴里的山药粥都觉得发涩。
“我只是生气,为什么我提出的意见你都不听取,我的项目你都要否决,你否决就算了,又让自己人去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觉得我做不好还是不想让我做好!”他今晚就是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林缦对着周贺南的眼睛,这双眼尾上翘自带笑意的眼睛此刻写着较真与不服。
“一,不是我否决,是公司这么多同事投票决定。二,两个项目有本质区别,不能因为涉及到平台搭建就是一样。最后,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做好。我以后总是要离开的,尽管我会离开,我还是希望信远可以发展下去。”这是她事业起步的地方,因为信远,她得到了那么多社会经验、人生道理,哪怕离婚之后只能遥望这里,林缦也希望信远一切都好。这份感情,林缦不知道周贺南能不能懂。
而此刻,周贺南还在想“离开”二字。
“你去培训真的是为了公司的事?”
林缦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那个培训的医生……”
原来如此。刚才他还在批判她看不出他的生气,现在该是轮到她了:“怀疑我给你戴绿帽子?”
“无风不起浪。”
“周贺南!”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还会怕这个吗!就算我和梁医生有什么,你也管不着。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我记得。”他还记得她说过,她做不到就要被车撞死。那真是一段疯狂的回忆,两个人都被逼到无路可退,天天把死字放在嘴边。
“那你扪心自问,我做到没有。我什么时候要你帮过忙,什么时候逼你回过家,公事私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不满意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我不干涉你,那么你也无权干涉我。”
“我只是问问,我不希望人人看我的时候眼里都冒着绿光。”
“难道我会希望吗?这么多年你真当别人不知道我们关系差吗?你以为只有你叔叔会嘲讽我吗?我忍了这么久,你就忍不了?”林缦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戾气,或许是墙上无法拆下的婚纱照让她更加恼怒,她噼里啪啦地往外蹦字。
恨死了,气死了,为什么她的人生要遇见周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