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安侯哪知陛下口中助自己者是这样一个行事乖张无道的年轻后生,一路上被气的头晕脑胀,此时回来像是老了数十岁。
铁向褴奉命迎接二人时,见了宣安侯惊道:“侯爷也不用亲自上手吧,怎憔悴成了这样?”
苍白的头发被风一吹,更显萧瑟。
宣安侯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少蝶一眼,不做言语。
铁向褴一瞬间明白,他不好表露,只是笑笑。
“我瞧你倒是格外爽利精神。”宣安侯与铁向褴寒暄着。
“平定了阿伊,我自然高兴,不过如今可不止平定阿伊这么一件好事儿。”铁向褴笑笑,凑近宣安侯,低声道,“侯爷可还记得陈元一?”
宣安侯点头,“自然记得。”
“那您猜猜他如今在何处?”
“你这是在揶揄我老头
子啊。“宣安侯苦笑,“北平王和阿伊都找不到的人,我去哪知道。”
“那我告诉您,如今那陈元一不在旁处,就在天牢。”铁向褴笑道,“刚抓住的,真是好事逢双。”
“当真?!”少蝶与宣安侯神色皆是一振,尤其是少蝶,激动的都要跳了起来,这所有人中,与陈元一梁子结的最大的就是他,听闻让陈元一逃窜后她咬牙了许久,如今闻得这般喜讯,甚而比打赢了仗还要高兴!
第212章 “你且收敛着些罢,那……
“你且收敛着些罢, 那陈元一虽被逮了,气势却嚣张得很,我都被他唬了一跳。”铁向褴好心提醒, 少蝶胡乱应下,匆匆与萧小河请罪后就要去天牢。
萧小河看她模样哪里不知她是何意,也未阻拦,笑着与她同去瞧瞧陈元一与阿伊。
只是这回未带着面纱。
一路各处官将进宫觐见许凌, 路过萧小河身侧时一一问礼,看得少蝶忍不住调侃道,“若他们知道你不过利用他们,会有何等反应?”
“事已至此, 他们不会有旁的反应。”萧小河板着脸, “倒是你,下次再擅作主张,必按军法处置。”
少蝶也正了颜色, 态度十分诚恳:“此次事出紧急, 我怕再拖下去生了变故,就出了这么一个损法子, 日后不会如此了。”
萧小河又交代了几句,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天牢。
“知道你心急, 不过先去看看阿伊吧。”
“她怕是死也不会想到, 是栽到了你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身上。”
萧小河七拐八绕, 不一会儿停了脚步,少蝶也跟着停了下来,望向昏仄无光的牢房。
远高于头顶的小小窗户透着寸缕微光,那光越过阿伊打在地上, 阿伊坐在阴影之中,左手摩挲着指根的戒指,若有所思。
“终于让我等到人了。”阿伊并未抬头,轻笑,“我可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少蝶是也!”少蝶蹲在地上,二人隔着牢房,遥遥相对,目光在空中交汇,阿伊显然万分惊诧。
“你个黄毛丫头,叫你们主帅过来!”阿伊很快就回过神来,许凌背后之人战场经验极为丰富,不可能是面前的小儿。
“果然,什么都骗不过你。”萧小河开口,面上带笑,笑却轻轻浮着,荡漾在眼中,“阿伊,你应当高兴,最后是败在我手,不算丢人。”
“果真是你。”阿伊的反应甚至比方才瞧见少蝶时还要小,她依旧低着头,将全身埋葬在阴影中,似乎半分也不惊讶。
“我早该想到的。”
“只不过——”阿伊道,“我以为你我胜负会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中见分晓。”
“你还以为我是男子,还以为你战无不胜,这世上岂能事事都是你以为的那般?”
……
见二人叙起旧来,少蝶打了个哈欠,心都飞到了陈元一那处,思索出了一百个折磨他的法子,就是不知将军能否同意......
还有那个徐成修,方军师,尽是失了良心的,断不可再留。
如此想着,时间溜得飞快,她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不见萧小河与阿伊的声音。想是该说的话尽已说过。
萧小河命人呈上一剑,沉默着丢进了阿伊的面前。正是她昔日爱剑,有邪。
那把需日日以人血灌溉的有邪。
“走吧。”萧小河说后,头也不回地向牢内更伸出走去,少蝶颔首,跟在她身后,到了路之尽头时,听见噗呲一声——那是刀剑穿过血肉的声音。
她转头嗅了嗅,并未嗅到血腥的味道,还来不及细闻,萧小河身影已在转角消失,少蝶只得悻悻离去。
“将军如何抓到陈元一的?”少蝶的声音在寂静的牢中突兀响起,隐隐还能听见回响。
“他早有准备,又有姓方的那惯会使诡计,若是我,当然抓不到他。只得拜托了一些专业人士。”
“据说是在水下将人捞起的,一行人躲在水底,想顺河至海,飘离燕境。这法子不错,如今人人都以为他们躲在什么深山老林洞穴里,自然不会顺水而寻。只是......”萧小河似想到了什么好笑了,“当断时不断,反易受其乱。”
“哦?”少蝶心中因阿伊产生的不适之感淡去,她恢复了好兴致,“将军不妨说的细些。”
“先前李寻梅同我道,陈元一先前威望不低,军中亦有真心追随者,他这次便是携了几百亲兵逃之夭夭。”
少蝶恍然大悟,嘴角抽搐:“三五人在水中躲藏易,三五百人......稍有用心者就不难发现。姓陈的反而这个时候忠厚上了。”
“他那不是忠厚,只是过于贪心罢了。”
萧小河停在了一牢门前,这处看守的极严,门口士兵都是寻常的两倍。
这些守卫都是铁向褴安排的自己人,见萧小河来了忙躬身抱拳:“将军!”
内里陈元一听了这一声将军,空洞的双眼逐渐凝神,忙起身,心中飞快盘算。
与他结怨的是阿伊,而许凌却出乎意料地与阿伊撕破脸皮,于情于理,许凌没有非要他这个兵败之人小命的必要。
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抓来,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半点回响都不见,可算来了个将军,陈元一几乎是扑到了牢门之上:“将军!草民有话要说!”
萧小河与少蝶正在牢门之后,目光所不能及之地,少蝶见状向萧小河使了个颜色,掐着嗓子压低声音道:“哦?陈大人有何话要说?”
听闻是女子之声,陈元一微微一怔,总觉得有些熟悉,无暇多想,脱口而出道,“我对楚国地形,用兵,军策,都熟悉万分,楚国新皇无道,逼我入绝境,我可同陛下联手,共伐南楚,不图荣华富贵,只为报当日之愁!”
怕人不信,陈元一又补充:“事成之后,我愿自回乡野,绝不步阿伊后尘!”
“听上去的确十分诱人,我若是北燕将军,我定是从了。”少蝶话锋一转,忽从门后闪至一侧,对着陈元一冷冷笑道,“可惜我不是!”
“怎么样陈将军,你怕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我吧!”
“你是......”陈元一眯着眼,不知面前人的恨意来自何处,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少蝶,过了半晌,双瞳瞬间放大半倍,“......是你!”
“怎会是你?!”
“不过是我,还有一人,准你更吃惊。”少蝶说着将萧小河拉至身前,萧小河举手故作无辜笑道,“陈大人你瞧好了,是少蝶非要将我拉来,来日化作冤鬼寻那欺你辱你的,可莫要寻错了人啊。”
“萧小河!”
面前的人化成灰陈元一都认得,来不及思索,这名字就脱口而出。
“何故叫的跟仇人般,如此生疏,明明前两日还与我你侬我侬,怎么今日翻脸不认人了。”萧小河想到个有趣儿的事,忙着与陈元一分享。
只是后者早已被惊讶扭曲了脸庞,指着她说不出半个字,“你怎会在此处!”
“你不是,你不是早就被......”
“不对,你刚才那话是何意?”陈元一回过神来道。
“你我素不相交,我何时与你相识过!”
少蝶也不知萧小河说的何意,“将军说什么呢?什么你侬我侬?”
那站在两侧的侍卫耳朵也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
少蝶笑骂道:“你们好好站你们的岗,哪都有你们的事儿!”
“少蝶出去一趟后更厉害了,好生威风,将军都没说什么呢。”一人见萧小河并无愠意,扯着脖子嘟囔道。
“你们——”
“好了好了,莫要吵了,你们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少蝶,还敢拿她打趣儿,今夜小心点吧,遇了什么夜鬼索命我也救不了你们。”
见萧小河没事儿人似的与周围人打趣,陈元一险些一口唾沫将自己淹死,怒道,“萧小河,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何意!”
“我还没恼,你就恼了。”萧小河笑道,“明明你亲笔所写,为了救我要手刃阿伊,大破燕城将我救出,那信还在我手中,你可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