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知萧监林会为尘儿寻个什么样的亲事。她那般有才华的,可不能随意埋没了。”任雁安说完这话,旁边柜上的香烛不知怎么倒了,险些将任雁安的衣摆点燃。
萧小河与任雁安对视一眼,二人皆莫名心慌,似要有什么糟心事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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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驾崩,耶律盛成为新一任燕王的消息在七日后传到了大楚,于百姓而言,谁当皇帝比不过老天下了几场雨,更何况是别国的皇帝。
不过宫城之中远不如闾里般平静,承元帝眉头紧锁地坐在明黄的龙椅之上,他满脸疲惫地盯着桌案上的奏折,整个人笼罩了在一层阴霾之下。
赵延大着胆子开口:“陛下这般做了一上午,可是遇着什么棘手事了?依老奴看,什么事都比不得陛下身子康健,歇息片刻再来处理要务也不迟啊!”
皇帝叹息道:“边关的太平日子要结束了。”
赵延对此早有耳闻,此刻却故作惊讶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连未来的事儿都能预测到!”
皇帝素来对他卖蠢十分受用,不顾他继续道:“朕愁的,是我大楚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竟寻不出人去敌蛮燕刁妇。”
“陛下这话老奴不懂了,怎能说燕人无人可敌呢?萧小将军先前与燕军几次交手,可都是大捷。”赵延弓着腰道。
“天下只有他一人能敌,还不够朕忧心吗?”皇帝的语调加急,似乎在责怪赵延蠢笨,“再遣他去边疆,手中握着财兵大权,万一他哪日开窍,与他那聪明爹聪明弟弟一路,朕岂能安坐于此与你相谈?”
太监总管是个危险的苦力活儿,不光得伺候人,脑子还得灵活,知道什么话说一百句也无妨,什么话说一句脑袋着地。
顺着皇帝的意思是大多时候,可有时候却是万万顺不得的。
比如现在。
“萧小将军自小在宫里长大,长成了才去的军营,人的脾气秉性都是在幼时定下的,依老奴看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听赵延如此说,皇帝微微颔首,萧小河四岁那年以太子伴读身份入宫,九岁离宫随萧监林去了军营,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皇帝看清一个人——
书读不进半点那是不必多说;拔夫子胡子,气得当年的冯夫子,如今的冯学台老泪纵横;拉着自幼嗜学的先太子钻狗洞出宫,因个子长高被卡在狗洞三个时辰……
想到萧小河昔日在宫中的丰功伟绩,皇帝莫名放心了几分。
“不过——”赵延话锋一转,心里想了一出捞油水的大好事,“老奴觉得,咱们大楚人才济济,怎会连一个与萧小将军一般的人都寻不到?想来想去,还真让老奴想到了一种情况……”
“莫要与朕卖关子,直言便是。”
“老奴谢过陛下!”赵延谄媚地笑道,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老奴就想,先帝在时便有意开设武举,只是未来得及实现便驾鹤西去,陛下何不复先帝遗愿,将这武举重新办起,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王孙公子,不看出身,只轮能耐,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本没指望他说出什么,听过这一番后竟真觉得像那么回事儿,借着武举之名抉出征边疆的人选,若非万不得已,皇帝并不想让萧家独掌兵权。
“若真能借此择出良将,你可是大功臣了。”皇帝笑看赵延,赵延连忙跪地,满嘴不敢。
“起来吧,朕还有事问你。”皇帝道,“先太子最近如何?”
赵延停顿一二,在心中掂量一下随后道:“没甚麽不同的,与往常一般足带桎、手有梏地同周围侍从说着闲话,只是得知了萧小将军娶了八公主后一时气急攻心,如今还染着风寒卧床不起。”
“好一个萧小河,又是萧小河!”皇帝冷笑道,“前脚娶了许凌,后脚惹得安玉要死要活,如今又气得许衍一卧不起,朕看许家迟早完在他手里!”
左脚刚踏回府的萧小河打了个喷嚏,打了一个不止,马上又打了两个,对着铁向褴不解道:“谁在骂本将军,好生不讲理!”
铁向褴连忙否认:“不是属下!”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萧小河无情道,“以你的功力,就算骂我也只能让我打半个,这怎么也得皇帝级别的。”
铁向褴左眼皮边跳边道:“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专门抽空骂将军您呀,属下觉得您就是染了风寒而已。”
“风寒?那妾身为将军暖暖身子~”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胡秋曼一下子扑到了萧小河的身上,一双手不本分地摸来摸去。
萧小河实在受不了这个,刚想把胡秋曼拉开,突然胡秋曼眉头一皱,自己从萧小河身上起来,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将军,可是妾身伺候的不够好吗?将军为何要一大早就去寻伶人作乐,身上满是人家味道,让妾身好生伤心呜呜。”
铁向褴偷偷拉了拉萧小河,萧小河抬头,发现许凌的身影出现在了胡秋曼的身后,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她与胡秋曼方才的对话。
突然,许凌似笑非笑地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半点声音,萧小河却能看出她说得什么。
卿、卿。
第26章 萧小河许凌暗生嫌隙萧云济……
萧小河一个头两个大, 她讪笑着挪到许凌面前,扯过铁向褴开始胡说八道:“我本来想着去练武,谁料铁向褴昨日对那戏子一见钟情, 非要去见他一面,偏偏自己又抹不开脸……”
铁向褴撇撇嘴,就算他眼睛瞎了,腿瘸了, 身上的肠子全都被挖走了,他也不可能喜欢一个男子啊!更何况是一个对将军心怀不轨的伶人。
胡秋曼拿余光看了许凌一眼,眼睛一转,面上带了如往常一般温柔的笑:“我便知道定是铁副将喜欢, 将军怎么会喜欢伶人呢?将军答应好今日教我新招式的, 咱们快去吧。”
铁向褴欲哭无泪,却只得低着头看着指尖,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拆了萧小河的台。
萧小河望
着面色不佳的许凌——虽然她也没看出许凌的脸色和每天有什么区别, 但她天生的直觉告诉她, 许凌如今的情绪甚是不好。
真是难办,萧小河在内心悲鸣着, 在她看来胡秋曼与许凌没什么区别,却不好厚此薄彼,犹豫一下道:“娘子也同去?”
青燕小心打量着许凌的面色, 虚扶着许凌揣摩其意道:“左右也无事, 公主不妨一齐去瞧瞧?”
见许凌未反对, 这事儿便定下了,在场几人皆松了口气,除了胡秋曼有些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几人浩浩荡荡朝后院走去。
萧小河平日吊儿郎当,做起正事儿……依旧蛮不靠谱,青燕看着萧小河随手捡起木棍教胡秋曼不禁失笑,哪怕胡姨娘看着娇娇弱弱的,也没有那么棍子教人的道理哩!
萧小河在树边寻寻觅觅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根合适的,然后递给了胡秋曼:“将我上次教你的比来试试。”
胡秋曼浅笑颔首,然而下一秒前探身子,凌风之意从中脱出,周遭嫩叶颤栗不休,手持细枝如秉利刃,表面娇弱无比,随时能摊在萧小河身上的身躯如今坚韧而立,细枝距萧小河胸前三公分处停下。
“真是累死妾身了,得好好歇着才能学下一式了。”胡秋曼再次倒在了萧小河身上,时不时地拿目光瞄许凌,似有得意之色。
许凌盯着方才胡秋曼的剑下脚步,目光一凝,转瞬又恢复常态。
“我累了。”许凌不知是对青燕还是对萧小河道,总归说罢便扭身离去。
青燕看看萧小河,看看胡秋曼,最终“嘶”了一声,似乎也不理解许凌在想什么,小跑着跟在后头追上许凌。
萧小河扶正胡秋曼叹了口气:“本将军头好痛。”
胡秋曼双目含泪地帮萧小河吹着手指:“将军,都道十指连心。妾身帮将军吹吹,将军便不痛了。”
“我现在不仅是手疼了,我手也疼。”萧小河鸡皮疙瘩起了半身,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铁向褴在一侧看得也别别扭扭,胡姨娘这是拿将军当三岁小孩哄咧,他望着面色不佳的萧小河不忍安慰道:“将军放心,算算日子,邢少爷那头也该有所行动了,一想到萧云济那几个王八鸲鹆的倒霉样,您肯定全身都好利索了!”
萧小河掐指一算,随后点头露出微笑。
胡秋曼与铁向褴的眼神瞬间变得佩服无比:“将军何时学会的算卦,真是能文能武,英勇无双啊!”
萧小河电视剧没少看,终于有朝一日能被她装到一回她又怎会放弃如此大好时机?
“本将军自然什么都会。”萧小河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铁向褴在一旁佩服地五体投地,“属下跟随将军这么久竟未发现将军还藏有这一手,还望将军不吝赐教教属下一二,好让属下更好地为将军效劳!”
萧小河打个哈哈过去,倒是胡秋曼望着爬跪在地上的铁向褴颇有种不忍直视的意味,捂着心口喃喃道:“铁副将倒也不必真的五体投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