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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三兄弟与萧天启虽不对付,却同与邢长玉有个京中贵公子的美名,几人常一处吃喝共酒,私下如何不好细说,面上倒是能过的去。
话说这日邢长玉同往常一般赴名流之宴,宴上“正巧”与萧云世坐了一处,只见萧云世意气风发,情绪高昂,与前几日的恹恹模样全然不同,当即故作好奇地与萧云世搭话,借故询问此事。
萧云济不敢对周围人说,偏偏他本身也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性子,略一思量,这邢长玉与萧天启素来交好,那与萧小河便是对头,他巴不得见萧小河失意,这事儿同他说说也无妨,便在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同邢长玉讲述。
“子客兄真是大格局大智慧之人,我这个做弟弟的属实佩服。”讲后萧云济由衷地感慨着为邢长玉倒满了酒,目光还时不时瞥向萧云济与萧云琼身上,见他们没听到自己所讲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邢长玉吃了酒,又跟着附和了两句,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凑到了萧云世身旁,萧云世抬头与邢长玉四目而对。
“依萧兄所言,这事儿还是萧兄糊涂了。”邢长玉惋惜道。
萧云世坐直了身子,他爹时不时说邢家人连脚趾头上都张着心眼,面上已慌了神色:“可是愚兄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还望贤弟赐教!”
见邢长玉姣好的面容之上满是犹豫之色,萧云世更是心急如焚,再三恳劝。
终于邢长玉松了口,瞥向正在把酒言欢的萧云济与萧云琼,坐得离萧云世更近了几分,声音也向下压低。
“都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个做外人的更不该说着挑拨你们兄弟情义的话,可贤兄既然问了,我也不得不说些闲话,你就当笑话听是了。”
“是、是,那是必然。”
“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那我不得不说些难听的了,萧将军自幼征战威名四方,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手下那一间铺子一个庄子,可贤兄你就不同了。”
“你家兄弟众多,如今虽是一条心思的,但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还是得早早做打算才是。”
见萧云世倾耳聆听,邢长玉继续道:“依愚弟看,贤兄不如写当契之时,将那日子往前提了一年半载,到时候这一年以来的入账萧小将军自然不好意思带走,贤兄岂不是平白得了一大笔金银?”
萧云济听了竟真有几分动心:“可这……堂兄他能同意么?”
“他既然愿意把铺子给你,又岂会在乎这些?虽不大体面,但实打实的银子面前,也莫要讲究这些了。”邢长玉娓娓道来,说出的话让人有一种自然而然信服的魔力。
萧云世左想想右想想也没琢磨出有问题的地方,当即大悦拍了拍邢长玉的肩膀:“长玉啊,这次可真多亏了你!待我拿到银子,定请你大吃一顿,你有什么想要的金玉珠宝、绝色佳人尽管同我讲,我这个做哥哥的必然帮你安排!”
邢长玉心中满是鄙夷之情,表面不见半分丝毫,嘴边敛着笑意,又是那副温润如玉做派道:“那长玉就先行谢过兄长了。”
萧云世飘飘然地噙了一口酒,开始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屋内的琴音相伴更是带领萧云世飘往极乐净土,含情的盛氏、各类婵娟倩影相伴左右,桂殿兰宫金玉堆累,周围是数不尽的佳肴与珠宝,地上跪着伺候的是平日里惯当他蠢货的萧云济与萧云琼……
想到神色谄媚卑微的萧云济与萧云琼,萧云世终于明白了畅快二字为何意!
不远处的萧云琼与萧云济暗瞥到了这处,萧云琼低声暗语道:“二哥怎突然那般表情?之前也未见邢长玉与他关系那般好,可别出什么差错。”
萧云琼看向萧云世难掩鄙夷,少时不觉得有什么,越到如今越觉得自己这个二弟头脑呆笨,不堪重用。
既不如自己果敢英武,又比不上三弟思虑周全,还时不时做一个蠢事说一些呆话托自己后腿。
倘若不是亲兄弟,早便离他远远的了。
“凑巧坐了一旁罢了,邢长玉素与萧天启一心,还担心他们二人能合伙算计?”萧云济冷哼道,“老二太过浮躁,与那姓邢的坐在一处更是心浮气盛,回头得好好训导他才是。”
萧云琼道:“大哥素来说话直接得很,我知晓大哥是好意,可二哥未必明白,他成日觉得你我关系更近,面上里子瞧不上他,亲兄弟之间误会便误会,改日说开了也好,可莫要给外人可乘之机。”
“他心要是飞了,你我又能如何?”
萧云琼听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他轻晃了两下扇子,不再吭声。
邢长玉见一脸猥琐微眯着眼的萧云世挪过了头,挪过头又看见丝毫不知大祸临头的剩余萧家二人,于是只得无奈地闭上了眼。
难怪萧小河整日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若与自己作对的都是这般人,也的确没甚麽好担心的。
用不着旁人出手,自己都能将自己踹到沟里也是一种本事。
老萧家真是人才辈出。
想到这邢长玉不禁暗自祈祷,
不久后的科举萧天启可千万莫闹出什么笑话,再度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第27章 尘埃落地迎终局
到了与萧小河约定之日, 萧云世果真听了邢长玉的话,在文契上做了手脚,萧小河上下扫了一下, 瞥了萧云世一眼轻笑道:“堂弟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
萧云济心一紧,强笑道:“堂兄这是哪里话,于小弟而言堂兄是最亲近的人,怎会是外人呢?”
“你既都如此说了,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萧小河慷慨道,“今日这次我签了,并上画押,铺子与收益给你留下, 至于铺子里的伙计我可都要带走, 招人的事儿还要堂弟自己费心了。”
萧云世听了这话还有几分失望,本来想着白得那么多小娘子真是百赚不赔,谁料萧小河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此刻的萧云世也不敢得寸进尺, 恭恭敬敬的应下, 想着有了银子,还愁寻不到小娘子?
任雁安带着其余人站在萧小河身后, 面色倒是平静异常,只是看萧云世猥琐表情不由得啐骂一口。
萧云世也不在意这些,又拉着萧小河的手说了好多恭维话, 说的舌短三寸口中冒烟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待到萧云世走后, 任雁安对萧小河道:“真是便宜了萧云世那混蛋, 屋中那么多好东西全让它糟蹋了,就他那副德行没几天就全然败光,不知跑哪个当铺去了!”
店中伙计们也个个垂头丧气,兴致甚低, 有的心软的还偷偷擦着眼泪。
对于萧小河来说这不过是随手卖人情的一家铺子,于她们而言却是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安家之所,此刻心情自然不能一并而论。
“谁说什么都没带回来,萧云济之前给的一百两我不让你拿着了?”萧小河道。
任雁安嗯了一声:“我听将军的带着了,只是我不明白,那么多值钱的好物件都不要,将军要这一百两做什么?”
“我知道你看萧家这三人不顺眼许久了,你放心,必让你出这一口恶气。”萧小河再次露出反派的微笑,任雁安在一旁看得眼皮一跳。
她望着从铺中带回来的这一百两银子,开始思索它们到底如何能让自己出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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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世果真不负众望,在天降横财的情况下成功发飘,一改往日清贫公子做派,边出手阔绰边流连花场,一边怕被大哥发现刻意低调,一头又想拿乔起范,于是抓着邢长玉花天酒地。
邢长玉起初还应付一二,后来实在烦闷便借口推脱。
萧云世暗骂几句假清高之后也不再搭理邢长玉,哪里还记得之前承诺,自己玩乐痛快异常。
至于铺子的事儿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全然交给雇请的掌柜来处置。
掌柜瞧主家模样便知不是个长久的,做事本来有七分心却只用上了一分,剩下六分全想着怎么捞油水,生意自然越做越差,骂声遍地。
萧云济这头丝毫不知断础已换了主人,全当萧小河弃之不理,一蹶不振,心中越来越未有顾忌,丝毫不拿萧云琼说的低调行事当回事儿。
底下的人贯会揣摩上头人的心意,上头人心稳,底下人心也就跟着稳,上头人心乱了,底下人自不必说,全都如萧云济一般懈怠了起来。
浮华楼如今掌事的是萧云济奶兄弟的二叔,算是萧府的家奴,此人鹰鼻脸长,舌头如他脸一般,最爱扯些闲话出来,来往的无论何人都能与他唠上几许。
“用了几次还是觉得浮华楼的香更胜一筹,也不知那断础还要不要做生意,价格提了不说,那香刚点燃便灭,又点又灭,真是白瞎了我家二爷的信任,说是日后再去不去买了!”来买香的人抱怨不止,这话不但引来周围人的附和之声,更是戳到了刘掌柜的话匣子上。
他两眼瞪得滴流圆,弯着身子,耳朵与面颊因为激动变得红润无比,他神神秘秘道:“哎呦我的爷,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您是不知道断础背后的人是谁,还做生意?说出来得把你们都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