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满皇宫都知道向来受皇上尊敬的德妃娘娘也被罚去皇陵清修了,母妃受罚, 即便内心有再多不满, 四爷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坐在府里无动于衷,得到消息后又立即进宫去给德妃求情,不管有没有用, 他得把表面的“孝道”做到位。
“四爷近来也真是辛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最近饭都没怎么好好吃。”
傍晚的时候, 胤禛从宫里回来了, 年婳一边给他递热毛巾擦洗手脸,一边看着他明显瘦了许多的脸感叹。
最令她生气的是德妃这个做母亲的!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指责大儿子的,明明一个肚子出来的,为何小儿子就如珠似宝,大儿子就像根草!
年婳代入自己, 就觉得眼前的四爷童年过的很可怜,恨不得帮他把这份缺失的亲情补上。
“好了, 别拿你哄弘昼那一套哄我。”胤禛打住她的目光,将人拉着去用膳。
八爷虽然被隔去了贝勒头衔, 可朝中近来仍不缺他的拥立着,无论康熙怎么说这个儿子的不是,每日朝会,都会有不怕死的大臣跳出来说八皇子如何贤能,理应被推为太子。
康熙气的屡次愤然离开,每多一个人说老八的好话,他便在心里给老八记上一笔。
所有好话和拥立者,都是老八汲汲营营笼络人心的证据!
但夜深人静脑子冷静下来的时候,万岁爷也会想想自己其他儿子的长处。
老大是个蠢货,暂且不提。
老二,害,都怪老大和老八在背后害他,如今一回想,自己和胤礽也曾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胤礽他本性不坏的!
老三近来埋头在家修书,连民间几个大儒都夸三皇子学问卓著,康熙既欣慰又自豪。
老四,老四是目前最让他顺眼的。太子被废时,老四不顾自己被牵连站出来替太子说话,太子被废后,几个兄弟为了皇位争红了眼,可老四呢,他除了惦记着他这个皇阿玛隔三差五送点新鲜吃食进来,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可是干干净净的!
康熙喜欢人和厌恶人都容易钻牛角尖,譬如今夜他想起老四的好来,只觉得这和儿子怎么夸都夸不够,顿觉自己以前待老四太苛刻了些,越想越愧疚,索性穿着中衣起身,让梁九功伺候他重新坐回了案前。
梁九功无需指挥便熟练地磨起了墨,只是不解皇上这大半夜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皇上,您这是?”
只见康熙拿起御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批了几句:“四皇子胤禛所行大义,孝悌谨行,特免去先前‘喜怒不定’之考语!”
梁九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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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前朝多么波诡云谲,这风都不曾吹到四贝勒府几个孩子的身上。
龙凤胎兄妹还太小,整日里除了睡就是吃,几个大了点的孩子嫌弃他们无趣,新鲜了几日后还是选择带四阿哥去玩。
大阿哥虽然生性内敛,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如今福晋没精力严苛管教,年婳又是个主张快乐童年的,跟着弟弟们玩了一段时日后,大阿哥的性子也没有以前沉闷了。
“大阿哥被他母亲养的过于怯懦。”这是四爷先前对这个儿子的评价,当时说完便被年婳打了手背。
年婳:“各个孩子有各个孩子特点,不许比较,也不许当面打压,你选个能接你班的细心培育便是,其他的健健康康长大便行。”
四爷摸了摸被打疼的手背,一边摇头叹“慈母多败儿”,一边琢磨自己怎么留到前院的时候再训孩子。
爱新觉罗家不养废物,这是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也会被复刻到儿子们身上。
一直到开春,福晋的病还是时好时坏的,年婳同耿格格去看了几次,原先精神奕奕的人瘦了一大圈,眼见要撑不起身上的华服,可面上的表情还是同以往一样严肃紧绷。
甚至因为病中气色差,福晋看年婳的眼神比以往更犀利审视。
年婳很有自觉,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去正院为好,免得福晋心里膈应影响恢复。
这日晚膳,年婳端了一晚吃剩的排骨拌饭准备去喂狗,却不想找了一圈也没寻到造化和百福的影子。
“造化和百福呢?”
年婳看着弘旭的脸问道。
弘旭放下碗筷,回道:“它们俩今晚吃了大哥哥的小酥肉,要同大哥哥睡在阿哥院儿里。”
“阿哥院儿”是弘旭的叫法,四爷在前院隔壁的院子批出来一个地方供阿哥们读书居住,仿着宫里头的叫法,年婳戏称那个院子“阿哥院儿”,被弘旭学了去。
年婳闻言一怔,笑起来:“原来是被你大哥哥收买了,也罢,吃人嘴短,便让它们在那里睡吧。”
弘旭抱着碗筷吃的香,却不忘说道:“嗯,阿玛说我再长大些便也要搬过去,大孩子不能天天赖在额娘身边。”
这话说的年婳一阵心酸,忙摸了摸儿子的头:“你阿玛胡说的,弘旭任何年纪都可以赖在额娘身边。”
弘旭也没有反驳年婳,仰起脸朝年婳露出个甜甜的笑:“额娘说的是,儿子知道了!”
阿玛私下里嘱咐过他了,在西小院要听额娘的,他不会惹额娘不开心。
造化和百福也不是第一次跟着大阿哥去睡前面院子了,年婳没当回事儿,夜里睡前还跟四爷抱怨两只狗有吃的就是娘,睡觉都不回来。
结果睡了一半,迷迷糊糊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奔跑叫喊。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大阿哥的住处走水了!”
年婳原本还因为刚醒浑浑噩噩的,却在听清楚后面这句话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再看四爷,已经兜上鞋急匆匆往门外赶。
年婳不敢耽搁,也批了衣裳出去查看情况,隔壁三格格和五阿哥被惊醒了,三格格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年婳顾不得去看女儿,由紫苏搀着跟在四爷身后往前院赶。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年婳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哪里起火不好,偏偏是大阿哥的居所走了水。
紫苏今晚守夜,知道的比年婳多一些,压低了声音回道:“奴婢不知,奴婢正打瞌睡呢,忽然见东边院子火光漫天,接着有下人跑着拿水桶过去,说什么走水了,然后苏培盛就来喊四爷了。”
那大阿哥可曾受伤?这句话年婳不敢问,如今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今年开春天气又干燥,有点火星子就能燃,若大阿哥没来得及逃脱......她真不敢想这个后果。
待一路磕磕绊* 绊到了院子,四爷和福晋已经赶到了,福晋由桂嬷嬷扶着,咳得直不起腰来,眼看着都要立不住。
年婳拉了一个旁边的小太监问大阿哥,那小太监认出年婳,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大阿哥没事,多亏了侧福晋您养的那两只狗老爷,两只狗老爷一只叼着后衣领,一只叼着裤腿子,硬生生把大阿哥从火场叼出来了!大阿哥只受了擦伤,烟都没呛几口,您说神不神!”
年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忙又问道:“那三阿哥呢?”
俩孩子可是住在一处的,大阿哥被造化和百福叼出来了,那三阿哥呢!
那太监面色变了变,嘀咕道:“侧福晋您说笑了,您也不看看这火谁放的,哪有人烧自己亲儿子的......”
年婳一怔,顺着太监的视线往不远处看去,那跪在地上接受四爷问话的女子虽穿着丫鬟的衣袍,可那张抬起来的脸,分明是三阿哥生母李氏!
年婳惊得往后退了退,好在被紫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但紫苏显然也认出来了李氏,也跟着吓得不轻:“主子,这是原来的李氏!可她不是疯了吗?”
整个贝勒府的人显然都有这个疑惑,一个疯了的女人是怎么打扮成丫鬟的模样潜入阿哥们居住的地方,偷偷放了一把火还差点烧死府上大阿哥的!
关键是,当然们想着去救大阿哥的时候,本该和大阿哥一起睡的三阿哥揉着眼睛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一旁的福晋虽然拖着病体,但整个人比李氏更显癫狂:“李氏!是你!是你要害我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妄图纵火烧死我的孩子!”
福晋说这句话好似用了浑身的力气,又因为一旁火场烟尘,整个人咳的惊天动地。
跪在四爷眼前的李氏冷眼看了她一眼,不理会福晋的质问,反倒抬头与一脸杀意的四爷对视,面色古怪地笑道:“许久未见啊,四爷。”
第81章 李氏瘫坐在地上,头发和衣服都脏兮兮的,这几年因着她神志不清……
李氏瘫坐在地上, 头发和衣服都脏兮兮的,这几年因着她神志不清被关在东边院子里吃了不少苦,此时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看起来比久病的福晋还要憔悴许多。
“爷怎么不说话,是不认识我了吗?”李氏仰起脸,就这么无所畏惧地看向立在一旁的四爷,目光里隐隐有癫狂之态。
胤禛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质问道:“谁放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