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也是因为放不开你罢了。”
“他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
李蕖微笑:“从燕地到河洲再至京地,如今不得已再至河洲。”
“这一路,我处心积虑求的一直都是自在。”
“他是囚笼,让我不自在。”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缓缓出气:
“你放弃这个身份,意味着你还要放弃你的家人!”
“不然,你还会被他找到!”
“再被他找到,你的生死,你家人的生死,都不好说!”
“他本不是好脾性之人!”
李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衣袖:“她们如今衣食无忧。”
“周氏不找她们麻烦,往后无虞。”
“好好好。”老太太连声说好,“回去好好待产吧!”
李蕖扶着榻起身,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去。
身后又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这段时间……待他好点。”
李蕖脚步一顿,而后脚步不停。
她回应:“谨遵老太太吩咐。”
出书房的时候,阳光兜头照下来。
从被追回至今,她一直蒙着一层雾霾的心情,终于见晴。
徐嬷嬷上前扶李蕖:“夫人,心情很好?”
“很好。”
她扶着徐嬷嬷的手朝外走。
半晌,她笑着开口:“非常好。”
*
回芳华苑的时候,李蕖拐道走了一趟桂花园。
让仆从摘了一抱桂花回去。
若孩子注定没有亲娘的爱,那就想办法让父爱加倍。
至院门的时候,正跟从外面回来的周缙碰面。
双方仆从相互对主子见礼,周缙上前替过徐嬷嬷的的站位,扶着李蕖的胳膊进院门。
周缙开口:“从娘那边过来?”
“嗯,怀着身子太累了,不想学那么多东西。”
“好,那就暂时不学。”
看来南地自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周缙又开口:“信已经送出去,快的话十二三天这样就能到京。”
“多谢三爷。”
她对他的态度不能立刻转变。
要循序渐进。
他习惯了她寻常平淡态度。
偶尔有些欢声笑语,她还给他机会靠近,他现下已心满意足。
“晚上我要晚些回来,自己早点睡。”
他在说废话。
因为他知道,她大概不会在意。
果然,她只嗯了一声。
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他的掌挪到了她手心。
十指相扣,手心向上,托着她的手臂在上面:“奶娘和稳婆我查过了。”
“下午让她们过来给你磕头,你见见。”
“辛苦夫君了。”
有用就夫君,没用就三爷。
他的小阿蕖又小气又现实。
“怎么摘那么多桂花?”
“喜欢不行吗?”
“行。”
他无所不应,对她体贴宽容。
回房,李蕖挑了一个白釉圆肚瓶,插了一瓶桂花,将八宝架中那个碎的琉璃换走。
周缙在敲核桃。
李蕖说想要吃核桃枣泥糕,他决定亲手敲一点。
中午用膳,周缙寻常的给李蕖布菜。
这些事情似乎都成了他的习惯。
用完饭,李蕖在廊上走动溜食,周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他在想她还有什么事是她自己办不到,需要他帮忙的?
正想出神间,她突然脚步,诶了一声。
他心一跳,上前:“怎么了?”
她用手撑着腰,抬头笑着看他:“他现在动的很厉害。”
他被她温暖的笑容晃了心神。
她问:“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周缙有被惊喜到。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蹲身,扶着她的腰,将脸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有机会亲近,当然不能放过。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满足间,突然被肚子鼓动的动静吓得离开。
李蕖是想趁机拉近自己和他的关系。
一来满足老太太的要求。
二来她希望他以后能念着她对他的好,对这个孩子好一点。
她没想到孩子真的动了。
动静还挺大。
她垂眸有些不可置信,他仰头亦一脸震惊。
相视一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就暖了两分。
他不敢再碰她的肚子。
起身站到了她身边。
两人迈开步子并排而走。
他双手背后,指尖搓了搓,终究没有得寸进尺的去牵她。
路过窗子,有桂花香从屋内溢出,他看了一眼,视线偷偷落到了她的发间。
她在发间别了一枝桂花。
和昨天她给他别的位置一样。
他心头顿时一阵火热。
她是不是开始喜欢他了?
不能想这个可能。
想了就忍不住雀跃。
“阿蕖……”
他不自觉喊出声。
她应:“嗯?”
她搭理自己了!
她一定开始喜欢自己了!
“晚上我争取早点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谢三爷,家中什么都有,没什么要带的。”
“对。”这里是家。
他答的驴头不对马嘴,她看了他一眼,觉得怪怪的。
她回身溜到门口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
待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拐入了门内:“三爷有事忙去吧,妾身要睡觉了。”
很平淡的语气。
他继续往前,走到了窗边。
他看她在榻上躺下,抬手拿起窗台上的无毛凤羽逗了逗琉璃中的小鱼。
秋风送爽,阵阵飘来桂花香。
“阿蕖,你歇息,我先走了。”
被榻靠背半遮掩的身影嗯了一声。
他遂放下手中的无毛凤羽,抬步朝院外走。
秋阳稍烈,灼他俊美含笑的眼角眉梢。
守在院门口的怀秋见周缙出门,忙迎上来。
“爷,吴六公子的人还等着,您去见,还是报到夫人面前?”
周缙想到她如今似是软化的态度。
心中对她的渴望,战胜了他对她的控制欲。
“直接报到夫人面前。”
反正他想知道的,都有办法知道。
*
李蕖醒来接见了吴叙白派来送贺仪的庆宝。
庆宝和吴叙白有一腿儿。
他生的高大魁梧,对吴叙白言听计从。
李蕖去外院待客的花厅见他。
他被翠果引着进门,见到李蕖之后,跪地行礼:“三夫人,奉命送来两船北地货。”
“还有我家公子手书一封。”
恭恭敬敬,声音洪亮。
徐嬷嬷想要上前接过他双手递上的手书,被他拒绝。
“我们家公子说了,让奴才亲手交给三夫人。”
李蕖对徐嬷嬷摆摆手:“你们下去。”
徐嬷嬷等人退到花厅外面,能看到花厅内情况的位置。
“庆宝哥,起来吧,没有外人。”
庆宝遂起身,上前将信恭敬的放到了李蕖手边的桌子上。
小声道:“信中有一张牒券,尚未制取银印章。”
“夫人可自去通宝钱庄任何分号,制印。”
“可取十万金。”
“是公子给您傍身用的。”
他说着,渐渐后退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
“公子说,周氏大族,没有银钱腰杆挺不直。”
“他欠您良多,一点心意,还望您收下。”
李蕖:“我知道了。那两船货我自派人去接。”
庆宝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别的话。
忍不住开口:“您有需要带给公子的话吗?”
“没有。”
都决定放弃李蕖这个身份了。
那跟李蕖这个身份有瓜葛的所有人,她都要放下。
庆宝拱手一礼:“您保重。”
“早日回去。”
“奴才告退。”
目送庆宝离开,她吩咐徐嬷嬷安排人跟他去码头接货。
然后拿着信,带着一众仆从回芳华苑。
牒券,相当于汇兑票据。
时下去钱庄取银,可用牒券和信印两种方式。
因碟券为纸质,不好保存,信印备受推崇。
信印为客户和钱庄同制,印图特殊各异,一分为二。
取银时,印对,户对,即可取银。
丢印可凭借在钱庄所留户籍信息,拿着户籍上钱庄重制。
李蕖的铜簪,便是她在通宝钱庄取银所用的信印。
至芳华苑,李蕖将信随意放到了书桌上,并没有打开。
寅时中,稳婆和奶娘到府。
李蕖在芳华苑接待她们。
*
两个奶娘都三十岁左右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