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生产还在月子中。
一个大着肚子,已到预产期,随时可能临盆。
两人皆签身契入奴籍。
主死陪葬。
李蕖坐在主位翻看两人的资料。
给周缙点了一个赞。
他险些将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关系都理出来。
看完之后,她将眼神落到了跪在堂中的两个妇人身上。
“我身边这位徐嬷嬷,是三爷奶娘。”
“有家宅两处,良田二十亩,铺子一间,私房未知。”
“你们虽然跟自己骨肉分离,但能赚到比男人还多的银钱回家。”
“家中男人,婆婆,亲戚,都会高看你们一眼。”
“宰相门房七品官,你们安分守己,再没有别处比这里更有前途。”
两位忍不住抬头看李蕖身边严肃的徐嬷嬷。
这通身气派。
金簪,玉镯。
锦缎绸衣。
哎哟哟,哪里像是当奴才的。
气派!
“垂目!”徐嬷嬷厉声。
两人立刻低头。
“孩子小的时候,夜间吃奶频繁,你们多点耐心。”
“待孩子长大了,有权有势的半子,比亲儿子管用。”
两人连连应下。
李蕖又画了一会儿饼,然后遣退两位奶娘。
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稳婆。
“可会正胎位?”
“会。”
稳婆六月才给二夫人接生过。
是河洲有名的好手。
见惯高门大户内情景,并不畏惧。
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见过撕裂?”
稳婆吃一惊。
没想到这位年轻的三夫人对生孩子可能遇到的事情这么清楚。
“夫人放心,您到时候按照民妇的口令用力,可降低这种可能。”
“你会缝吗?”
稳婆震惊抬头,正对上一双认真平静的眸子。
李蕖上辈子没生过孩子,但听人说过。
“若撕裂,你就拿针缝,安大夫有麻醉粉。”
“他还有手套。”
“针要过火。”消毒。
稳婆抬手擦了一把额头汗。
她从来没听过裂开能缝的。
不都是自己长好的。
且若撕裂太狠,那可能大出血至母体丧命啊!
这话题能聊吗?
“这……”
李蕖:“咱们将最坏的情况想一下,做好准备。”
“总比事情发生,手忙脚乱好。”
稳婆闻言,吓得拿出帕子沾额头上的冷汗。
最坏的情况,她可想都不敢想!
“夫,夫人说的对。”
“针线府上会备好,三爷见过你了?”
稳婆连忙匍匐:“三爷说了,平平安安有赏,若有意外陪葬。”
完全不讲道理。
很周三爷。
李蕖点头。
杀不杀是一回事。
紧紧皮是必须的。
“下去吧。”
“是。”稳婆战战兢兢的离去。
徐嬷嬷亲自去送。
待人离去,红果拿出帕子擦汗。
翠果拍着胸脯:“夫人,您说话怎么这么吓人,没听过生孩子要缝针的!”
“瞎说的,给她提提神。”
李蕖好笑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喝茶。
她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想留下后遗症。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周缙亥时初归府。
一路朝芳华苑走,怀秋跟在身后将今天李蕖见稳婆和奶娘的话报告了一遍。
着重提了:“吴六公子给夫人写了一封信。”
他以为主子更在乎这个。
未料主子要去芳华苑的步子,转朝锦绣堂去:“将稳婆叫来。”
稳婆白天被周三夫人的提议吓得一直睡不着。
半夜又被周三爷召见,吓得战战兢兢。
至锦绣堂,周缙正好洗好换衣出来。
他站在廊下看跪在阶下的稳婆:“别动针,保她完好无损,我送你全家一场造化。”
稳婆连连磕头:“那要三夫人少食,否则胎儿过大,难保不出意外!”
“还要妇人多走动,身体好才能减少意外。”
周缙从她身边路过:“明日起搬到府内,近身伺候提醒她。”
稳婆连连应下。
二夫人当初生产也只是提前一个月让她入府。
这三夫人距离生还有两个月呢!
怀香送稳婆出门:“您老不用怕,三爷就是话说的重。”
稳婆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抖擞。
*
周缙至芳华苑的时候,未料李蕖在廊上倚着栏杆看月。
檐上屋中都无灯光。
她披着外袍,墨发在风中缠绵。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仰望她。
她发现了他,脸上先是有些意外,而后捏起外袍的衣带在指尖缠绕,故意难为道:
“三爷口口声声说着爱,不会真的什么都没给妾身带吧?”
周缙抬手,指尖捏着一个细长的匣子:“猜对了才给你。”
她惊诧,而后浅笑:“你那是装簪的匣子,还用得着猜?”
他面色柔软,抬步上前,提起衣摆上台阶。
他站到了她下面的一个台阶上,看她。
“夫人同为夫心有灵犀。”
她不自觉站直身子。
他打开盒子,单手将盒子举到她面前。
里面是一支桂花缠枝金簪。
簪上桂花是点点黄色宝石点缀制成。
颜色比黄金浅淡,反射月华,美不胜收。
“希望夫人喜欢。”
李蕖看了一眼簪子,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
她松开指尖的外袍系带,右手食指从他肩头滑向领口,不小心碰到了他丁点脖颈肌肤。
“澡豆味儿盖不住胭脂香。”
然后看也不看他,转身进屋。
他合上匣子,连连追上。
“我回府之后本打算来芳华苑的。”
“在锦绣堂见了稳婆,便在那边洗漱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回应他的是闭门羹。
门内传出声音:“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还上了门栓。
他拍门:“阿蕖,你不能污蔑我!”
“我冤枉!”
啪的一声,她把窗户都关了。
他跑到了窗户边:“阿蕖!要不我脱给你检查!”
“滚!”
她把窗户也上栓了。
他站在窗外,不怒,反而笑了。
从将她追回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般开心。
第102章 何妨
月光比烛火还亮。
锦绣堂中。
周缙看着画上望月的有孕妇人,心间甜蜜蜜的欢喜。
一蹴而就。
这幅画在他心间挥之不去,唯有落纸方能安稳。
放下笔,用镇纸压好画纸,待画晾干,他明日要亲手裱。
起身从兰链上抽出长剑,他至院中,舞剑抒情。
怀香安排水待他沐浴,怀霜为他洗之前所用画笔。
怀秋准备了手巾在一旁等待。
月下,剑光时而迅捷无比,时而如行云流水。
他身姿挺俊矫健,英姿蹁跹。
风华无双。
待心中欣喜化作汗水尽数散尽,才去洗漱歇下。
有点睡不着。
*
芳华苑中的李蕖是完全没有睡意。
她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脱身后立足的条件。
推翻,重建,推翻,再重建。
待停笔已是子时。
最后看着纸上打勾的条条框框,她才起身。
先松了门栓,方便明早徐嬷嬷等人进出。
然后松了窗栓,推开窗户透气。
窗外,男人双手背后站在廊下,闻声转头。
四目相对,李蕖要关窗,他立马回身,一把抓住了窗柩一角。
“阿蕖,我将周奉抓来了,不信你问他。”
庭院传出了周奉的哭声:“三婶,三叔惧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还有啊,三叔往那一坐,眼神一瞥,谁敢近他身啊!”
“再说,咱们今晚是在议事,未曾去那风月场所!”
“您别折腾三叔了好不好!”
“您折腾三叔去侄儿家一趟,百花便也要揪侄儿耳朵,怀疑侄儿的清白!”
“何其冤枉。”
“侄儿在这跟您解释一圈,回去还要跟百花解释一圈。”
“苦也!”
李蕖松开了关窗子的手:“你大半夜的,抓他来作甚!”
“传出去,还说是我善妒。”
周缙遂挥挥手。
被怀川双手缄在身后,上半身套在麻袋中的周奉大喊。
“三婶,侄儿保证不会说您善妒的!”
“侄儿就说三叔惧内!”
“都是三叔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