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轻轻将她搂入了怀中,像是哄孩子一样拍她的后背。
他说:“阿蕖,是我不好,我那日找到你不该吓你。”
“我用错了爱你的方式,让你感受到了不尊重。”
“我做的不对。”
“你下次直接跟我说,我改。”
“你不用怕我。”
“我能怎么你?”
他重复:“你捏着我的心,是我的妻,我能怎么你?”
李蕖怔怔的任由他搂着。
心脏一跳一跳的震动。
眼睛突然有点酸。
心口有一团说不清的感觉涌上来堵的难受。
她抬手捶他胸口。
一开始是默默的掉眼泪,然后是忍不住的吸鼻子,到最后她埋在他胸口哭。
她闷声骂他:“大混蛋!”
她揪着他的前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呜呜呜呜……”
她也是头顺毛驴。
*
李蕖哭惨了。
眼睛都哭肿了。
擦鼻涕的帕子丢了一堆在脚底。
周缙在一边给她递帕子。
徐嬷嬷在一边纠着一张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翠果将安大夫狂奔拽来,进门大喊:“大夫来了!”
李蕖丢了手中的帕子,接过周缙递来的帕子,擦不由自主溢出的眼泪。
她垂着眼坐在榻上,没什么表情。
胎动的厉害。
有点口渴,她哑声开口:“给我一壶淡盐水。”
“夫人稍等。”红果匆匆去准备。
安大夫摸了李蕖的脉,开了一副安胎药。
李蕖听说动了胎气,也不敢再任性的哭。
古代医疗条件差,出意外可没保障。
红果送上一壶淡盐水,周缙给她倒水。
一杯,两杯,三杯,第四杯周缙不给了。
他示意红果将茶盘端走:“缓一缓再喝。”
他又问:“头痛不痛?”
“我给你按一按?”
“谁要你按。”她耷拉着腿坐在榻上,盯着地面不看他。
“你等我,我去换一件衣裳,被你哭的一身污迹。”
他去换衣裳。
她扶着徐嬷嬷的手下榻朝外走去。
徐嬷嬷小声关切的问:“怎么了?跟三爷吵架了?”
李蕖摇摇头。
她出门,下台阶,站到太阳下,抬脸沐浴阳光。
在这闭塞又落后的时代。
一个认识到自己所行有差愿意改过的男人。
一个愿意为她打破时代鸿沟有权有势有样貌的男人。
爱他一场又何妨。
*
秋天的太阳温柔而暖和。
他挡在了她的面前:“不嫌晒脸了?”
她微微睁开眼缝。
被太阳直射过的眼前朦胧泛黑。
但她能闻出他的味道,知道他的高度。
她低下头,适应了一会儿视线。
待能视物,抬手勾上了他的腰带,指尖摆弄着他腰带上的挂饰:“怎么发现的?”
“你若教为夫怎么认那丘螾字,为夫就告诉你。”
她昨天写的那些东西,是用拼音代替的。
她抬头不可置信看他:“你能看懂?”
“为夫看不懂,但你上次走的时候,书桌上有一样的纸张。”
他有心理阴影。
李蕖:“你知道我要去寿安堂找娘?”
他原想说,她身边都是他的人,盘问盘问便知蛛丝马迹。
加上她昨夜写了半宿的东西,又问了一些让他不得不多思的问题,稍一推敲便知。
怕她多想。
话到嘴边改成:“不知道,我是去裱画的,碰巧撞上了。”
“你说谎!”
“你一定是故意在寿安堂等我看我出丑。”
周缙:“为夫昨夜给你画了画,很好看。”
她松开了勾他腰带的手,顺便揣了他一下,转身扶着腰朝房间去。
他淡笑着跟上去扶她:“头疼不疼?我给你按一按。”
*
时间倒回昨夜。
周缙趁李蕖睡着,去了西间书房。
他看到她书桌上写的有条有理的丘螾字,还有他看不明白的图时,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看着那些纸好久,久到天色泛白。
他审了芳华苑中的人,然后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昨夜同样晚睡,一早被他打扰,说话没有好气。
‘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非要吊死在她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他说:‘儿就要她。’
‘要她你强迫她干嘛!’
‘你在她还不能接受你的时候,你去强迫她,她能对你有好印象!’
‘一件事情不要犯第三次蠢!’
‘去道歉,去认错!’
老太太遂将自己和李蕖的对话告诉周缙。
周缙听完的刹那,如被冷水浇透,浑身拔凉。
他忆起了那晚客栈的榻上,她又怕他又不敢拒绝他的眼神。
无限自责。
错了就改。
不破不立。
*
他看她躲在八宝架那边,垂着眉眼,像是犯错的猫儿一样,耷拉着耳朵,怕他靠近,又认命的等他靠近。
心搅的又酸又软。
他找到她总是想离开的原因了。
不是他爱她的心不够真。
是他有些方式用错了。
*
秋风随着端药碗的徐嬷嬷一起入了正屋。
吹的床帘上方的流苏缀子晃腿晃脚。
周缙单腿蜷在床上,在帮她轻揉太阳穴。
徐嬷嬷上前行礼,低声道:“安胎药好了,安大夫说不能拖。”
周缙遂收手:“阿蕖,起来喝了药再睡。”
李蕖犯懒起身,按了按一动就疼的左边太阳穴,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待躺下,唇中被塞入一块蜜饯肉,酸酸甜甜。
她咕哝:“长蛀牙。”
嘴巴动了两下,侧身,将薄被夹入腿间,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睡。
他就坐在床边看她。
他换了方式待她,她给了他不一样的反馈。
他想,她应该是给他机会了吧?
她应该会给自己再生个小阿蕖的吧?
从昨晚至今日,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
“阿蕖?”
她从鼻子中嗯出声音:“嗯?”
“你说过给为夫生一个女儿的,当真吗?”
“我说过的话,都是真话。”
心尖绽放烟花。
第103章 苦心
日影渐移,至正午末。
阵阵微风从窗外溜入,调皮的藏在床帘处,你推我搡的伸头偷看床上依偎共眠的身影。
徐嬷嬷探头探脑朝内室看了两次,见主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吩咐撤下午饭。
然后让小灶房备着小食,待主子醒来垫垫。
晚餐丰盛准备。
至于主子醒来洗漱各项事宜,自有大丫鬟操心。
她端着笸箩坐到了门口守着,笸箩中是她给小主子做的狮头鞋。
小主子穿不穿是一回事,但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一针一线,穿的是主仆情深。
时光有盼头,且温馨。
*
李蕖给李家的信,内容除了寻常问候提醒报平安。
着重提了她漏掉的,关于林笑聪之事。
‘山陵崩后,京官守丧一年,不行婚嫁之事。’
‘林七公子任职国医署,属于京官。’
信正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去。
而此时的林笑聪和李蓉,正在去媒氏的路上。
*
马车徐徐,车内气氛说不上来的暧昧。
林笑聪明明在看书,可李蓉坐在那儿,眼神落到那份装着三书以及她户籍地公文的匣子上,再瞟林笑聪,总觉得很不自在。
林笑聪仿若不知。
他在研究避火图。
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甚至有时候还微微皱眉。
脸不红,心不跳。
端方有礼。
就是口渴。
李蓉看不到他书的内容,以为他在研究什么疑难脉案,默默给他添茶。
再次见林笑聪的杯子空了,李蓉提起茶壶,正准备给他满上。
他抬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看完了,不用了。”
轻轻一触即分离。
李蓉并未感到被冒犯。
她“哦”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一本正经的坐在一边。
眼观鼻,鼻观心。
心中忐忑不已。
她能成功将自己嫁出去吗?
*
时间回到昨日,八月十六。
一早。
林笑聪便到李家。
自己为自己提亲。
没有官媒,没有长辈。
三书备齐,连同李蓉的户籍地公文也已取来。
只要李家和李蓉同意,便可入官府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