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丫鬟端着的清水,简单清洗。
她递上帕子,似乎情绪不高。
他接过她手中的帕子问:“怎么了?”
他将帕子随意丢到了盆中,想要牵起她的手,她却避过他的动作。
周缙蹙眉:“发生了何事?”
她慢吞吞的抬起手,乖巧的用食指勾他掌心。
“今日妾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乍闻爷将娶新妇,心中酸闷难忍,不想搭理爷,又不想不搭理爷。不知何故。”
他闻之心中舒畅,屈指握住她的柔夷,给她安慰:“未来新妇出身尊贵,教养非凡。”
“你规矩守礼,她自不会与你为难。”
他又言:“爷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护你安危,不必多心。”
“可妾心中就是不舒服。”
他捏着她的手,毫不在意的揭过这个话题:“锦绣堂新来的怀霜蠢笨,拿错了爷给你的礼物。”
“爷给你带来了,在桌子上,你看看可喜欢。”
李蕖顺势抬手,懊恼的捶他胸膛:“爷还好意思提礼物。”
他捉住她的手:“怎么,错拿的那件衣服你不喜欢。”
她脸上顿时飞上红霞,将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扑在他胸膛撒娇哭道:“爷要让妾以后如何做人。”
周缙忍不住眉眼含笑:“嗯,爷的错,你待如何。”
她未料周缙会这般说,离开他的怀,抬头看他:“爷当真给妾赔不是?”
他愿意哄她:“嗯。”
她顺势而为,小心翼翼又祈求的开口:“妾想爹娘了。”
“可以,明日去处理你爹娘之事。”
她眸中迸发出光彩,整个人都活跃起来。
他端详她:“可怪爷?”
她乖巧的摇头:“妾虽是爷的人,但妾的家人与爷却是毫不相干的外人。”
连亲戚都算不上的外人。
这就是时下社会现状。
妾之地位,低下如泥。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爷身在高位,身边人总要摸的清清楚楚才能放心。”
“是妾不好,没有早点对爷坦白,让爷生了误会。”
他抬手抚摸她后脑勺贴顺的乌发:“你明白就好。”
她试探的开口:“爷不放爹娘她们,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你既心中坦然,应是没什么大事。”
顿了顿:“济水巷人员杂乱,让你爹娘搬去沁园吧。”
“那里景致极好,适合安胎养生,园内亦有下人仆从伺候,距离府上仅三条街。”
“你日后上门看他们也方便。”
河洲的房价,以周府为中心,越向外围越便宜。
李蕖笑问:“爷是要将沁园送于妾做私产?”
他大方极了:“嗯。”
她顿时灿烂起来,大胆捧他的脸,踮脚啄他的唇。
“妾谢过爷。”
“不必着急,谢的还在后头。”他想起正事,“去桌上看看爷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听这说话的语气,李蕖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细细琢磨她的表情,想看她等下会是什么反应:“去看看。”
她眸含怀疑的望他一眼,走到了桌边。
放在匣子上的一则文书她并未在意,被她丢到了一边。
她微微弯腰,半觑着眼睛,小心翼翼捏过匣上铜扣,仿佛怕匣子里的东西突然飞出扎到眼睛,防备至极。
待看清之后,她一把掀了盖子。
惊呼:“好看!”
站在一边的徐嬷嬷本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闻言立马上前。
“姨娘!是您喜欢的金镶玉。”
十八头整套头面,华美至极。
姨娘的库房又添新品啦!
徐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出于对华美物件的欣赏,李蕖抬手拿起了一件流苏钗,惊叹手艺人竟然能将黄金和碎玉镶嵌成流苏。
非耐心至极之人,此工难以完成。
周缙已将笔墨和印泥拿来放到了桌上:“待主母进门,抬了贵妾,这些戴着,也不算逾矩。”
“嗯?”李蕖尚未反应过来,周缙已经打开了文书,将文书推到了她的面前。
“爷总该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名份。”
李蕖眼神先是挪到了他的脸上,待看到他眸中的不容拒绝,心房猛地一缩。
低头,‘纳妾文书’四个字,赫然出现在瞳孔中。
原本因为父母即将出狱的暗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麻头皮的呆滞涩然。
第50章 哄诱
周缙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快到不给她时间掩饰眸中的真实情绪。
他以为自己会从她眸中看到震惊,亦或者气愤,更甚是怨恨。
因他自打知道她不愿给萧琮为妾之后,从未信过她说喜欢他的鬼话。
然而没有。
她眸中是喜出望外的欢喜。
她开心的笑,亮晶晶的眼眸中,盛满了让他心跳不止的仰慕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害羞。
他错愕。
她害羞的拿过他勾着他下巴的手,双手握住他的大掌,将脸贴在他的手背,欢欣又满足的用脸轻轻蹭他。
他恍然想到了那年跟老师云游至微山湖,入眼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碧波托芙蓉盛景。
阵阵湖风拂面来,青阳芙蕖香满怀。
那一刻,旅途劳累陡然卸下,内心熨帖放松,异常满足。
一如现在,一下,一下,她蹭在了他的心尖,填补了他内心深处的空缺。
她将他的手放置胸前。
他能感受到她生机有力的心跳。
她看着他,脸颊慢慢飞霞,笑着对他说:“能与缙郎为妾,便是缙郎日后有了新人而负妾,妾亦无憾矣。”
他看她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的手,坐下,提笔沾墨,毫不犹豫的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温柔的吹着纸上字迹。
这是他没能料到的局面,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之前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吗?
心跳明明很快,可又觉得内心异常的安静。
夜色笼罩大地,模糊了她长睫阴影下的情绪。
待烛火渐渐亮起,他只看到她温柔美丽的面庞在浅黄的烛光中,恍人心房。
他不自觉的喉结滚动。
她放下了吹干的文书,按下自己的指印,然后看着文书上的通红,露出满意的笑容。
下人将她拇指擦拭干净,她双手拿起文书,然后献宝似得将东西递了过来。
她有些羞怯的道。
“爷,您往后可要好好护着妾,妾家世单薄,无依无靠,只有您了。”
他喉间干涩。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心中莫名又觉得有些酸。
她身怀美貌,从贫民荒村走来,一步一步,历经千难万险。
‘我三妹原是能做那当家做主的正头娘子的,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给那燕王世子做妾?’
‘这就是我们南逃的原因!’
‘他不配,你周三爷更不配!’
‘你千方百计想听,刨根问到底的问,是对我三妹动心了吧。’
‘哈哈哈哈,周三爷,我三妹命不好遇上了燕王世子!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
‘燕王世子假装听不见她的想法,倒也尊重她!而你根本就不是个东西,竟对她见色起意强取豪夺!’
‘不过燕王世子也不比你强多少,你们二人伯仲之间,算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们都口口声说喜欢她,却都要将她养在笼子中,可你们明明知道她爱的是天空!’
‘你们都配不上我三妹,她真的极好,极好,极好!!’
李蓉险些将他气吐血的魔音突兀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认真看着她:“你当真愿意。”
她娇美的脸上绽放笑容:“妾三生有幸。”
他心跳如雷,激进不止。
往后年年,岁岁逢今日,他只能记得她对他绽放的如花美靥。
他被下了降头。
秋雨袭来,趁风而舞。
周缙留宿。
她捧出了早已绣好的百合花绽放的睡袍。
满足又乖巧的道:“纵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中开正门的迎娶,妾也想做一日与缙郎百年好合的梦。”
他刹那间心软成一团。
他怜她至极,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拥她入怀,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中。
他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吻她。
他从未这般耐心哄诱她。
她问:“缙郎,您喜不喜欢妾?”
他将她抱到了床边,推倒在了帐幔中。
他视如珍宝的爱抚她:“喜欢,爷喜欢你。”
他不自觉的重复:“阿蕖,爷喜欢你。”
他恋她软腰,恋她一颦一笑,恋她从头到脚。
他欢快极了,他得到了他喜欢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