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蕖一听声音,便知是皓月。
外面正好传来怀秋的通传声:“爷,是皓月姑娘。”
“她被人追到了这儿,似是慌不择路,险些被马踩踏受伤。”
“那些人见到周府车驾,掉头跑远,依旧在远处观望。”
周缙不知怎么回事,向来临危不乱面不改色的他,下意识看向了怀中的她。
她笑着,离了他的怀抱,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抬眼看着他。
只那笑明显是皮笑肉不笑。
她说:“多谢三爷搭救。”
他抿紧了想要开口解释的嘴。
她垂下眉眼,不再看他。
外头还有凄凄惨惨的哭泣。
“奴家同丫鬟在外行走闲逛,怎知竟有狂徒尾随。”
“丫鬟引开了部分人,还有部分人心怀不轨缀在身后。”
“奴家心惊不已,提裙速逃。身后人见状,亦是快步追来。”
“奴家见人距离越来越近,慌不择路,竟差点被马踩踏。”
“抬头见是三爷车驾,才觉绝处逢生,心中大安。”
“惊扰三爷是奴家的错,恳请三爷差人护送奴家回抱月楼吧。”
“救护之恩,奴家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马车外。
皓月一身常服裙装,头戴幂篱,被一个好心的大娘从地上扶起。
袅袅娜娜,娇娇弱弱。
只仪态便似娇花迎风,夺人眼球。
路人早在周围驻足观看。
待有人认出对方是抱月楼的皓月姑娘,人群瞬间聚集。
还有人交头接耳:“送上门的美人,不要白不要。”
一时间场面混乱又热闹。
突然,马车内传出一个温柔的音调:“车驾归府途中被扰,坏人心情。”
“哪位好汉愿意护送皓月姑娘归抱月楼,疏通此道,周三爷愿赏银百两。”
皓月听是女声,明显一愣。
再听所言内容,便知大好局面已去。
人群沸腾不止,立马有缺钱的贫苦男人高喝:“果真有赏?”
温柔音调:“周三爷一言九鼎。”
“我去送!”
一个高大威武,连鞋子都没有的泥腿子上前:“诸位为证,且看周三爷百两请人送美人是不是耍人玩的!”
马车帘子突然掀起一角,两张银票飘出:“请你疏道的,另外一张是赏的。”
那人立马将银票塞入了怀中,大笑着请皓月姑娘先行。
马车内又传出声音:“怀秋,着人护着这位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好汉。”
“胆敢有人为了两百两,伤害为周三爷疏道的有功之人,杀无赦。”
她话音落下,便听皓月温柔的声音响起:“谢好汉出头,谢小夫人和三爷救命之……”
“没有害命人,哪来救命恩,只是几个尾随姑娘目的不明的人。”
“送你回抱月楼的是这位好汉,跟周府之人无关。还请姑娘自重,不要乱攀。”
皓月袖中的手,狠狠握紧了帕子:“小夫人说的……”
“我还没说完。”李蕖不礼貌的打断她的话。
“皓月姑娘才名远播,日后出门定要多带一些护卫。”
“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壮汉搭救了。”
皓月幂篱下的脸色难看至极:“小夫人说的极是,是奴家思虑不周。”
“嗯,麻烦让让路,我等着归府。”
徐嬷嬷早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见状将那皓月往旁边一推。
皓月的丫鬟从人群中挤出来,连忙扶住了皓月的胳膊。
直到马车离去,后面那辆马车过来,徐嬷嬷才上马车。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皓月。
鄙视链大概就是,妻鄙视妾,妾鄙视伶,伶鄙视妓。
皓月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攀上周缙。
手段不是太高明,但换一个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这会儿必定邀请美人上车。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有嘴都说不清。
李蕖仿若没事发生,低头将写好的便签分发到礼物中。
少了给常三娘的那张,她低头查看自己身边,没看到。
又不想跟周缙说话,便又重新写了一张。
周缙:“你刚才想要跟爷说什么?”
她不理他。
写好了便签,吹了吹,塞入礼物中。
然后她便趴在了矮几上,后脑勺对着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生气。
周缙:“你给爷绣了荷包?”
没人理她。
周缙:“你给爷写了便签?”
还是没人搭理他。
周缙:“你不是都将人打发了?”
依旧沉默。
他皱眉,抬手敲敲矮几:“李氏!”
她猛地起身,脸上泪痕交织,脸颊因为气愤变红:“高兴便是阿蕖,不高兴便是李氏!”
“日后是不是高兴了便赏脸同妾吃顿饭,不高兴了妾连见都见不到?”
她从怀中拿出了之前准备给他的香囊,眼神一扫四周,似是想要找锋利的东西。
没找到,她便将荷包塞入了嘴中,奋力的撕咬。
他看她闹脾气,心中也不平静,狠狠皱眉:“莫要胡闹。”
她扑到矮几上便哭:“是妾胡闹,都是妾不好。”
“妾的心只容得下缙郎一人,缙郎的心却能容下十人百人。”
“妾小肚鸡肠,缙郎宰相肚里能撑船。”
“妾自省便是!”
马车恰到府门口,她也不看他,转身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
周缙拉她的手,只划过她的一角裙摆。
他知她是醋坛子打翻了,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他亦知道她这是善妒的表现,是不可取的行为,可也没有多生气。
心情复杂极了,以至于呆愣的坐在原地,直到怀秋唤他,他才下车。
马车外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就连徐嬷嬷等人都消失不见了。
“将她给院中人带的礼物送过去。”
怀秋领命:“是。”
周缙:“算了,爷自己去吧。”
怀秋:“……是。”
“哦,对了,有一份送去给常三娘的,你送去。”
“顺便将常三放良一事办了。”
周缙隐约记得她当初提过这事。
怀秋领命去办事,自有旁人将芳华苑丫头们的礼物送过去。
周缙到的时候,正巧看到她拿着剪刀,在拆荷包上的绣线。
心火瞬间窜高,他上前夺下了她手中的荷包:“李蕖!”
她起身来抢荷包:“还给妾,还给妾,这是妾做的,妾想拆就拆了!”
他高高举起。
她一跳一跳的,够不着。
气的她抬脚狠狠的踩他的脚面。
用了十足的力气。
他被踩疼了。
但是远处有丫鬟满脸惊恐的偷窥,他忍着疼:“李蕖!”
她跑到了里间,扑到了床上哭:“自有什么皓月,圆月的给爷绣帕子绣香囊!”
“爷今儿稀罕什么皓月做的,明儿丢了皓月的东西,稀罕了圆月的东西。”
“妾的东西是不会让爷有糟践的机会的!”
“呜呜呜,妾就要毁了它!”
“妾日后再不给您做任何东西!”
他坐到了床边看她扑到床上,微微侧身,显得腰线更深更软。
他严肃着面容,冷冷出口,原是要呵斥她无理取闹,开口却是:“爷同她毫无关系,清清白白!”
第60章 吵架
“清清白白的她三番两次往爷跟前凑?”
“上次是什么救命之恩,她拦爷的车驾送您归府。”
“这次若不是妾拿两百两打发了,众目睽睽之下,是不是就要演变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
“妾吃的盐比您看过的美人还多!您哄谁!”
“若没有爷的默许,她哪里敢往您身边凑!”
“呜呜呜呜,妾讨厌缙郎,往后再不要喜欢你!”
她在床上撒泼打滚,可爱又无赖。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待如何?”
她不再闹脾气,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从床上坐起来,爬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怦怦跳的心口。
“缙郎当真喜欢妾?”她眉头微微隆起,眼尾嫣红,含水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神色。
他毫不犹豫回答她:“喜欢。”
是的,他确定他喜欢她。
有她在,眸中再也容不下旁人的喜欢。
“那缙郎是不是也喜欢过那清纯柔弱的皓月姑娘?”
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话实说:“未曾。”
“您曾动了收她入房的念头?”
他口舌有些涩然,犹豫了一下,选择跟她说实话:“没遇见你之前,爷打算为她赎身,为她安置宅院。”
她似是料到如此,松了拉着他的手,阖目转脸,清泪划过脸颊,嘴角轻撇,难过汹涌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