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多吃点,养养身子。”
“妾身体一直很好。”
“嗯,很好。”
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幻想中,唇角的笑意越发深。
李蕖见状,脑袋往他胸膛蹭了蹭,也高兴起来。
待大姐上京,从河洲接走母亲和四妹,她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两人都很开心,可开心的点天各一方。
用完饭,两人在榻上玩了一会儿兽棋。
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懵棋凭运气,倒是能赢周缙几回。
亥时中,她便倒在了身后的榻上:“不玩了,妾困了。”
她的脚顺势伸到了矮几下,不轻不重的踩他,似是小猫踩奶一样。
他颇为享受。
“缙郎夜里可不能再折腾妾了。”她带着一丝怨,还有一丝生气。
他应下:“好。”
她垂眼皮看他,便见他盯着自己淡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她脸颊微醺,笑着抬手捂脸,脚上用力,重重的蹬了他一下。
未料蹬滑了,险些蹬到他的腹下。
好在腿没那么长,他抬手挡的也快。
脚丫子挨了一巴掌:“调皮。”
她咯咯地笑,收回了腿,下榻到了梳妆台那边,指挥他:“缙郎给妾递一杯水来。”
拿过了避子丸瓶子,拔开塞子,正欲倒避子丸,一只手从肩头越过,拿走了瓶子。
她转身,以为他晚上还要放纵,控诉的看他:“缙郎是不是不爱妾了?”
“妾如何受得了缙郎这般无休止的欢喜。”
他眼神描摹她的五官:“往后不必再吃这避子丸。”
心中一跳,李蕖嗔他:“缙郎说什么胡话,主母没有进门,妾如何……”
“没有主母。”
他看着她的眸:“阿蕖,往后爷守着你一人过。”
“你身份低,被爷收房已久,虽尚未入谱去衙门备档,但河洲人尽皆知,说是贱妾之身亦不为过。”
“爷同北面还僵着,暂时不能落人把柄。”
“先委屈你以妾之身在爷身边待着。”
“待僵局有所缓解,爷运作运作,娶你。”
李蕖怔怔的看着面前她高不可攀的男人。
他的残忍,冷漠,强势,温柔,种种划过脑海,最后心中只剩下荒谬。
他还在同她说心中的安排。
“你尚是良籍女,爷娶你倒也不违礼法。”
“回头给你爹安排个事情,装点装点,给你换个身份,都说得过去。”
“你二姐的亲事爷也会好好着眼,加上你大姐夫迁调升官。”
“操作下来,事可成。”
“给爷生个孩子吧。”他心头火热,看她呆呆的,只当她被惊喜砸晕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爷争取在她出生之前,娶你进门。”
“若时局不允也没关系,待进门后改个年龄录上族谱便是。”
“左右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不妨事儿。”
他随手将避子丸丢到了窗外,将她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他想吃她画的大饼,非常想。
他拱她:“阿蕖,给爷生个孩子。”
想到每次回来,她会牵着孩子倚在廊柱上等自己的画面,他便心潮澎湃,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李蕖一口气堵在了心口。
她推他:“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周缙闹她,不妨碍给她解惑:“大哥儿子周康和唐氏女的联姻板上钉钉。”
“大哥三子周秧尚未成婚,他的亲事爷也会早早安排。”
“二哥膝下还有子嗣,有他们,倒也不用非牺牲爷的亲事。”
他厚颜至极。
“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会乖乖听爷安排的。”
他想法已定,无人能改。
“至于娘那边,没有利益冲突,娘不会反对的。”
他迫切想要她给他生个孩子,填补他不可否认的心虚,和证明些什么。
她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的头晕目眩。
亦被他的执着灼的不敢出言拒绝。
闭着眸,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慌乱。
他又尝了一回她的美,卖力的给了她很多可能。
至事后,已过子时。
李蕖趴在床上哭:“缙郎说的好听,都是缙郎的异想天开罢了。”
“缙郎就想要哄着妾犯错,好叫人家拿住了把柄给妾苦头吃。”
“周氏这般高门显贵之地,妾如何敢肖想。”
“妾不管,妾不要现在生孩子。”
“生了孩子,缙郎不兑现诺言妾找谁说理去。”
“不行,不行,缙郎将避子丸给妾找回来。”
“呜呜呜,妾害怕,妾不要。”
周缙曲腿靠在床栏上,笑着看她撒泼打滚。
“说来,你毫无家世背景,倒也不用非讲究那么多的虚礼。”
“天亮爷请你娘过来,先过了聘书,礼书,迎亲书?”
床上的人果然安静了下来。
李蕖爬起来,坐到他面前,脸上还沾着泪:“缙郎所言为真?”
周缙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声音含春:“自然。”
她咬唇,不可置信:“那妾愿意等,等真有那么一天再说。”
他挑眉:“不愿给爷生孩子?”
她心跳微微加速:“妾愿意,妾想给缙郎生孩子。”
“可妾怕她来这世上,会受人白眼。”
“妾想给她最好的,不想她在饱受争议的环境中长大,一辈子背着婚前子的污名。”
“那趁你娘在河洲,简单走个仪式,将你记上族谱,便不算婚前生子了。”
他要孩子的心已定。
李蕖无法,上前吻他,给他安抚:“也行,缙郎想隐婚便隐婚。”
周缙琢磨着‘隐婚’二字,心头无端涌上一股子刺激的心思。
他拍拍她的臀:“今夜自己睡,爷去安排点事情。”
“不要,要缙郎陪着。”
她将他扑倒,使了一个拖字诀。
“待年后再行这些事情吧,妾怕老太太不高兴,扰了过年喜庆的氛围。”
他抱着她,滚到床里,享受同她的厮磨。
“好。”
*
翌日,确认周缙出门之后,她屏退下人,爬窗到了外面,弯着腰仔细找昨夜周缙丢掉的避子丸。
原本就剩的不多,那避子丸还是沾水就化的。
找了半天,最后找到了瓶子,在瓶子里面倒出了两粒幸运之丸。
又爬窗回了房间。
她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丸,剩下的一丸藏了起来。
然后又吩咐丫鬟将瓶子捡了丢掉。
昨晚突如其来的紧张早已被旖旎吹散。
徐嬷嬷等人高高兴兴的带着人布置芳华苑。
“挂歪了,往左一点,往右一点,哎,再往左边一点。”
“红果的手最巧,就用红果剪的纸。”
外面的声音喜气洋洋,李蕖今日也穿的喜庆。
她正坐在榻上,看着放在榻上的琉璃昙花。
坏掉的琉璃花蕊,用金丝镶嵌完美,几乎一点裂缝都看不见。
但被伤害过,就是被伤害过。
再怎么用金银珠宝堆砌镶嵌,都掩饰不掉曾经伤害过的痕迹。
*
李蕖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六年,见过底层贫瘠思想上结的愚昧恶果,看过顶层高贵人物游戏人间的随意。
她知道自己的弱势在哪,优势有啥。
疯狂汲取营养成长的同时,给自己的定位也实在可靠。
从未料到,有一天,来享受人间的权势之子,弯下他高贵的腰,要托举在山脚挣扎的她站到山峦之巅,同他一起俯瞰人间。
她摘了南地最高那颗树上最高枝的那颗红彤彤的果子,可尝起来的味道,却是又苦又涩的。
她笑了。
她觉得可笑极了。
甚至笑出了眼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尊重她,说爱她的萧琮,从来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倾听她的诉求。
对她用强毫不尊重她的周三爷,竟然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放弃自己主母之位的联姻价值,要捧她上位。
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她将琉璃昙花摆件,放到了八宝架中显眼的位置。
今晚周府的欢庆,同她无关。
她本打算去沁园陪母亲和四妹。
如今避子丸没了,她不去也得去了。
*
至下午,给各院送了年前节礼,安排好芳华苑内诸人事宜,她正准备去沁园,徐嬷嬷带着沁园那边的仆从匆匆来报:“姨娘,李夫人要生了!”
李蕖心绪一晃,一把抓住了来报信的仆从臂膀:“怎么回事,不是还差一个多月!”
“怀秋小哥来了一趟,让李夫人签什么三书,李夫人大笑大哭情绪激动,突然就发动了。”
“好在稳婆早就备好了,怀秋小哥帮忙请了大夫,倒也没有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