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四小姐年纪太小,老奴不敢让她靠前,她在闹呢。”
“您快去看看。”
李蕖顾不得其它,匆匆赶到沁园。
到的时候,李母已经生完了。
饶是早产,孩子还有七斤重。
是个男丁。
李母笑得合不拢嘴,激动的下床来回走。
“我说什么来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阿蕖,快,给你爹传信,说他后继有人了!”
“哎呀,哎呀,我乖女儿的好事来了,我也有儿子了。”
“这好日子终于到我身上了!”
徐嬷嬷和沁园的仆从,赶紧将李母按在床上,劝她好好坐月子,别激动。
欢欢喜喜,一阵热闹。
有丫鬟送上酥蜜粥,让李母补充元气进食。
李蕖以不打扰李母休息为由,屏退所有人,让李菡在外面守门,坐到了李母床边,静看李母笑得合不拢嘴的吃粥。
“阿蕖,周三爷命人送了三书来,愿意娶你为妻,这是极好的事情。”
她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垂眸一口一口吃着粥。
“往后,娘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怕你被燕王世子捉到会如何了。”
生产过的房间,尽管已经收拾干净了,可空气中依旧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三书签了?”
李蕖声音很平淡。
“嗯。”李母眼神盯着碗中的粥。
“娘~”
“你又想干什么!”李母怕惊到宝贝儿子,压低声音质问,看向李蕖的眼神是不理解和担忧。
“他有权有势,一表人才!你是什么身份!”
“他愿意娶你为妻,是妻!”
“纵然没有酒席,没有昭告天下,可过了三书,那六礼咱说走完就走完了!”
“待他将你的名字记上族谱,日后你就是周氏三房夫人!”
“是夫人!是死后可以享受周氏子孙香火供奉的夫人!”
“是死后跟他合葬,埋入周氏祖坟的人!”
“你不是不愿给人做妾吗!”
“这次是给人做妻,你还有是什么话要说!”
李蕖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李母,眼圈渐渐变红,泪水蓄积的越来越多。
李母说着,说着,自己的手也抖了起来。
她真的不懂这个女儿。
“你能将我们全家拖出泥潭,怎么就不能将自己拖出泥潭呢?”
“你跟他是你高攀啊,阿蕖。”
“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一个燕王世子在找你。”
“那燕王世子若是犯了什么大病,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绑回燕地,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跟他就不用再怕燕王世子了!”
“怎么算,他都是你最好的归宿!”
“阿蕖,他愿意娶你为妻,定然是喜欢极了你。”
“他怕是爱上了你。”
眼泪从那双灿烂的眸中滚落,李蕖笑:“可他强要的我。”
“这有什么关系?”
“他位高权重,强抢一个民女罢了。”
“谁不会犯错,他的这点错,在他的权势和地位面前不值一提。”
“人总要为生活低头。”
“你现在有翻身的机会,原谅他又如何?”
李母将手中的粥碗放到了一边,抓住了李蕖的手:“娘知道你委屈。”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
“你想象一下,你未来的孩子是他的嫡子,生来金尊玉贵。”
“你想象一下,燕王世子找到你的时候,尊你一声婶子的场景。”
“你再想象一下,他若是知道你骗她的下场?”
李母的眼圈红了。
知女莫若母。
两个女儿背着她叽叽咕咕的事情,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
“前有狼,后有虎,你真要把自己逼入那种绝境?”
李蕖摇头,眼泪落入了李母的手背,灼的李母心疼心酸。
她哽咽:“我接受不了他。”
“我真的接受不了他。”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暴行。”
“我怕他,亦厌恶他。”
“厌恶至极。”
第71章 失眠
李母签了三书,但是没有给怀秋带走。
她从枕下拿出三书交给了李蕖:“你要好好考虑,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李蕖跪谢,给李母行了一个大礼:“谢娘体谅。”
李母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蕖,抬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何苦。”
多好的未来,怎么就不能原谅呢。
她不理解女儿内心坚持着什么,她无能的选择放手任由她搏。
可想到看女儿如身处万丈深渊,一步错将粉身碎骨,她又心揪的难受。
“何苦!”
*
莫约申时,留守芳华苑的翠果来报,说周缙传话,晚上要带李蕖赴宴。
周氏除夕宴,从酉时开始,至子时。
小宴,玩乐,看戏,大宴饮,等等活动,一直喧嚣到子时。
李蕖安排好了沁园这边李母的相关事宜,便回府准备。
她不明白她现在一个没入谱的贱妾之身,周缙为什么要带她去参加周氏的家庭除夕宴!
去站着当花瓶吗!
各种情绪至骄子入周府大门,全部湮没。
她扬起浅笑,又成了往日宽和温柔的李姨娘。
回芳华苑,她将三书放在了妆奁抽屉里,匆忙洗漱更衣,挽发上妆。
今日挑的是紫珍珠头面,显得美丽又端庄。
收拾妥当,差不多要到酉时,正要去锦绣堂跟周缙汇合的时候,怀香给她送了一套新衣。
“姨娘,爷让您今晚穿这身。”
李蕖摸了一下衣裳上繁复重工的金银绣线:“是否不妥?”
怀香笑的规规矩矩:“若是不妥,姨娘等下见到爷,可问问爷是否要换。”
李蕖又换了衣裳。
人靠衣装。
衣裳上身,李蕖转身的刹那,徐嬷嬷有点呆滞,看向怀香,怀疑开口:“当真是三爷让姨娘穿的?”
这哪里是规矩妾室能穿的。
绝对逾矩。
怀香行了一礼,引李蕖去锦绣堂。
李蕖无畏,索性是先去锦绣堂,不是直接去参加除夕宴。
周缙不在锦绣堂,怀香引李蕖落座上茶之后,便退下了。
李蕖无聊闲坐,乱逛,被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正是上次她来锦绣堂看周缙亲手画的那幅《美人倚栏图》。
画上之人,无疑是她。
多了题字:
皎若明月,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收回了视线。
差的这把火,似乎被她烧过头了。
她面色平静,逡巡了一圈屋内桌案、地毯、卧榻,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最后选择去外面透气。
天空笼了暮色,橙光渐弱,月已现身。
周缙到锦绣堂的时候,见她正在廊上跟怀香聊绣花的事情,歪着头,面带浅笑。
注意到他回来,她顿时笑开来。
怀香起身行礼,诸仆行礼。
周缙眼神不离她,大步上前,撩衣摆上台阶,站到了她的面前。
眼神在她身上逡巡。
她冲他抛了一个媚眼:“好看吗?”
“嗯。”酥磁的声音从他喉咙溢出。
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怎在外面?”
“看怀香姐姐拿着绣棚从廊上走过,忍不住叫住,技痒指点一二。”
一边的怀香赶紧跪地:“当不得姨娘一声姐姐。”
李蕖不解。
寻常都是这样称呼的。
周缙淡声:“下去吧。”
怀香如释重负,告退离开。
“之前给你的玉牌呢?”
“正巧带了。”她有随身携带这枚玉牌的习惯。
因为用起来方便。
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她低头从腰间解下玉牌来给他:“怎么了?”
他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是个缠着璎珞的金项圈。
他将玉牌挂在了金项圈上,戴到了她的脖颈上。
她的脖颈上已有紫色珍珠项链,珍珠项链圈小,搭在衣服外面锁骨的位置。
金项圈较大,玉牌正好垂在她胸口。
加上今日穿的衣裳花色繁复,倒也不违和。
他握了握她的手,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爷去换身衣裳。”
她嗔他:“妾额间有花钿,好容易描上的,别给妾弄花了。”
他喜欢看她生动的模样,眸中染上柔色。
“看什么看!自己换去吧,妾不伺候。”
她佯装生气,推他去了房间,不想伺候他换衣。
他想到今晚大宴正规,便没拉她进屋。
弄花了妆,她真生气就不好了。
待他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同样重工刺绣的衣衫,跟她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