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伸出手:“走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裳:“缙郎确定?”
“嗯。”他脸色温暖。
见她迟迟不肯伸手,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柔软纤细,指尖凉凉,跟他火热的略显粗糙的大掌一点不一样。
刚才没能拉她进屋的遗憾,全部涌向掌心。
他玩她的手,似在调弄手的主人一般。
她并未察觉到他的想入非非,任由他对她的手揉搓捏按。
他面上依旧一本正经:“家宴,不必拘礼,就跟平常一样就行。”
“可妾今日打扮委实逾矩,缙郎定要护着妾。”
“嗯,有什么爷护你。”
“护一辈子吗?”
“自然。”
“那妾要好好抱紧缙郎的金大腿。”
他从嗓中笑出浅声。
*
李蕖原以为自己参宴,就是当个花瓶。
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有座位,而且还是主桌,赵郡主旁边,二爷和二夫人对面,另一边是周缙。
跟老太太距离不远。
且周缙带她上桌,给她拉开椅子的时候,没人反对。
待她坐下,老太太甚至还道:“桌上添新人了,喜庆。”
当场拔了头上一根葫芦流苏点翠金钗给她。
李蕖应对如流,起身谢老太太。
对面的赵郡主也笑着解下脖颈中的一串红玛瑙串金珠瑞兽项链给她。
李蕖心突突的跳,笑着接过赵郡主送的礼:“谢大夫人。”
二夫人姚氏亦面带淡笑,示意身后。
丫鬟捧着一个匣子送到了李蕖面前。
二爷周彦迫不及待的开口:“珊瑚碧玺手钏,贵在珊瑚雕的花团锦簇样子难得,三弟妹戴着玩儿。”
李蕖被那声三弟妹震的一颗心陡然卡在了嗓子眼。
她强装镇定,笑着接下,并道谢,然后看了一眼周缙。
周缙正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周三爷,面上出现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可将小辈们惊的不行。
各个目瞪口呆,纷纷偷窥,八卦氛围在席间流淌。
再看能被自家说一不二的三叔这般待的女子。
又觉得理所应当。
英雄当为美人折腰。
老太太拿手边的花鼓棒槌敲了一下周彦的肩头:“就你话多。”
周彦笑呵呵的:“反正快过子时了。”
一颗心怦怦跳的李蕖全程维持得体的微笑。
想要问周缙什么,碍于场合,便只能憋下。
憋的辛苦,连着大戏唱的什么也不知道,珍馐美食也尝不出味道来。
倒是接了两回飞花传令的游戏,凭借前世的诗词沉淀,修修改改,也能应付。
喧嚣到了子时,老太太回了寿安堂安寝。
年轻人移步到日月湖观烟火。
五光十色的烟火炸响天空,铺开天幕,刹那的绚烂轰击着耳膜,震惊着视野,色彩与平静的湖面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身后小辈丫鬟仆妇等人忍不住鼓掌欢喜尖叫。
二夫人有身孕,二爷陪同,她们没有过来。
大夫人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也没有来。
在场数周缙身份最高。
他的席位安排在最佳观赏处:湖心亭。
前面是宽阔的湖面,抬头就是绽放的烟花。
加上湖面掩映,烟花仿佛在四周炸响。
震撼至极。
李蕖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亭台延伸至岸,岸上密密麻麻都是窜动的人头。
一年一次的烟火表演,满天星光,是缺乏娱乐活动的古代土著们最期待的辉煌。
不分高低贵贱,找个位置就能看。
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欣赏的来。
轰轰轰的烟火炸响,照亮夜色,她又将头转向漫天烟火。
她在看烟火,可他在看她。
夜色掩映,没人主意。
他的眼神宠溺、侵略又占有。
他突然觉得来此处看烟火,是个错误的决定。
人太多。
眼神落到了她穿的规规矩的衣服上,思想游荡。
而她亦有点出神。
上次看烟花还是什么时候?
燕王府。
亦是除夕。
萧琮带她看的。
席位在末尾。
在烟花炸响的欢笑混乱声中,她被推下了水。
身边没人发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空炸响的烟火上。
亦没人知道她在弟弟溺水之后,用了一个夏天学会了泅水。
她游到了偏远的岸边,自己爬上了岸,湿着身子回了房,换了衣,并差人给萧琮说她先回了的消息。
往后,她再没去扫人家除夕观烟火的兴致。
一切仿若隔日。
下巴被沁凉的长指带过,迫她看向了长指的主人。
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不好看?还有空想别的?”
李蕖的眸中涌现了震惊。
睡了这么久,她太了解他的反应了。
一般只有在想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会这般低沉沙哑。
她咬唇,笑出声来。
又一轮烟火升空,她看到他耷拉着眉眼,脸上有不耐还有一丝等着她解释的严肃。
她微微侧身,凑到他耳边:“缙郎吃醋了?”
他不否认:“嗯。”
她切嘻嘻的笑:“他没有缙郎待妾好,妾同他看烟火,被人推下水他都不知道。”
他有赢了的愉悦,又皱眉:“谁推你?”
“不知道。”
“不过后来我被身边丫鬟拉了上来。”
他说:“当学会泅水才是。”
“不学,妾怕水。”
他拍拍她的小脑袋:“天暖了,爷教你。”
她想到了被他堵在雪泉庄温泉中的画面,伸手扭他胳膊:“才不要缙郎教。”
他亦想到了,顿觉被扭的地方酥酥麻麻。
借着烟火暗下去的那一刻,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上去吻了她。
低沉愉悦又更沙的声音,从他嗓中流出。
“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烟火再次升空,她赶紧推开了他,怕被身后的人群看到失礼。
他笑着捏她的下巴,晃了晃:“明天早上,去给娘叩头,拿改口的红封。”
她不以为意,躲开了他的手,嗔他动手动脚的失礼行为:“缙郎说笑呢?”
“爷下午将你的名字录入了族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上桌吃饭没人反对?”
天边烟花盛放,人群激动,李蕖呆滞。
“嗯?乐呆了?”
“周三夫人?”
她的满心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同时觉得心跳加快,比天空烟火炸响的心跳声猛烈轰击人的心神。
耳朵嗡嗡。
笑容依旧:“这么快?”
“自然。”
“往后,你便不用担心孩儿来了,名分受人非议了。”
“她是爷同夫人所生的嫡出子女,有理有据,无人置喙。”
李蕖借着夜色,强稳住心绪:“那,三,三书?”
“哦,爷让人从你妆奁中取走了。”
他的大掌落到了她的小腹,轻轻抚摸:“这大概就是阿蕖说的隐婚。”
“虽知道的人不多,但你我已是夫妻。”
“名副,有实。”
他期待她小腹隆起,为他生儿育女。
“阿蕖,你说昨晚会不会留下了子嗣?”
烟火暗下,夜色掩映了她眸中滔天的惊恐。
不会!
她绝不会给他生孩子!
亦不要跟他纠缠一辈子!
*
这夜他说容她好好歇息。
她松了一口气,还剩一颗避子丸,她很珍惜。
亦不敢被他看出情绪端倪,如寻常一般,抱着他的胳膊入睡。
失眠。
夜色中,他突然开口:“睡不着?”
她被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装,用脑袋蹭他肩头的衣裳:“妾有点激动。”
“爷亦觉得放下一桩心头事。”
“听老太太的意思,妾是去年六月入的族谱……”
“嗯,族谱在爹娘手里,娘说啥时候入的就是啥时候入的。”
“不用跟族里人招呼就可以入族谱了吗?”
“爷娶妻,用得着跟他们谁招呼?谁配?”
“那……万一有人反对……”
“阿蕖想多了,爹娘同意,就没人反对。”
“可缙郎前段时间还跟旁人议亲。”她提到这茬,似乎生气了,放开他的胳膊,往床里挪挪,背对着她。
“嗯。”他本来就控制着自己,如今她离自己远了,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毫无背景,大家应该会认为爷有让贫妻下堂另攀贵女的意思。”
“只是事未成罢了。”
“有娘帮着,事情都能圆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