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清不信邪,掌心运足法力,欲在他身后袭击。可就在弥清离他近在咫尺之机,身形再次消散。弥清一掌落空。
最终,四人连击几个回合也都扑了个空。
天道:“没用的。你们的武器法力对吾毫无用处。如此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你们的法力罢了。”
“哦对了,你们更别妄图使用万灵之力。它本就由吾所创,是去是留,皆不由你们。”
遥旭叱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天道倚靠在秋千上,悠悠道:“你们倒是聪明,知道来这找吾。正好,吾要请你们看一出好戏。”说罢,天道抬手一挥,四周顿时一片茫白,三界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画面中,人间各处出现了不少弑杀失智的人,那模样,与金辛当年制造的那些怪物别无二致。他们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百姓奋起反抗,但百姓若沾上从那些人身上流出的血,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最后,他们在神智全失中自相残杀。
鬼域万鬼哀嚎,他们的身上生出一片片血斑,那血斑腐蚀灵魄,如万蚁钻心。他们慌乱逃窜,将自己的身体撕成一片一片。他们难受的撞墙遁地,望生城里一片混乱。
天都众神尽皆失去法力。凡人之躯,无法适应天都的环境,头晕目眩,满地打滚,有些人甚至产生了窒息的濒死感。
三界彻底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做了什么?!”
天道:“这还要多谢公叔明。若不是他成了金辛,早早将仇恨的种子种下,吾又怎能请你们看到这一出好戏呢?”
言朝痛斥道:“公叔明早已被弥祯感化。那些人又做错了什么,你偏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天道眸光一凛
,道:“他们全都错了!!!”
霎那间,一道疾风劈过。四人闪躲不及,倒退数布,脸上、衣服上都留下了不少划痕,立时吐出一口血。
“尔等可知......”
“天地初开,万物有序。人、神、鬼,乃至草木山川,本如织机上的经纬,各司其职,共维平衡。吾赋予尔等灵智,是望尔等守护这方天地。”
意念流转,浮现出最初时生灵和谐共处、天地灵气充盈的祥和景象。
“然,蝼蚁之躯,却生通天之欲!”
景象骤变!人性的贪婪、神权的傲慢、鬼域的怨毒......战火、掠夺、污染、背叛......触目惊心。
“人欲成神,神欲掌天,鬼欲乱序!为私利,可倾覆一国;为一念,可祸乱三界!平衡之弦日渐绷紧,终至——崩裂!”
画面中传来天地悲鸣,万相林灵气枯竭,就连天道自身也在承受无尽的痛苦。
“吾视尔等,如观稚子。予尔等岁月成长,予尔等机会醒悟。可尔等回报为何?是愈发膨胀的野心,是永无休止的争斗,是蒙昧盲从的愚行!”
“神若庸碌,何以为神?”
“人若愚昧,何以承灵?”
“鬼若耽恨,何以渡生?”
言朝艰难起身,步步向前,边走边道:“你见神贪权便灭神,见人滋恶便屠人,见鬼积怨便焚鬼——若裁罪者只知斩草除根,与暴君何异?!”
风奚道:“你说众生愚昧不可救,可曾见春神庙废墟里农妇拾瓦刻‘祈’字?可曾听鬼将疯癫时仍喊‘死守国门’?!”
弥清道:“善恶如阴阳相生,何不将万灵之力种入红尘——让苍生自证其道?”
遥旭更是指着天道骂道:“即便他们有错,那我们的父母呢?!他们从始至终,一心为苍生,他们又有什么错?!!”
闻言,天道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吾苦心谋划,引尔等入局,让尔等亲见罪孽,亲尝苦果......还真是和他们一样傻......”
“这世间平衡已被打破,不再纯粹。吾要让一切重回正轨!”
说罢,天道纵身跃起,化身法相。倏忽之间,已非寻常天地。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正缓缓成形。
那不是人形,也不是任何生灵的样貌。
是山川湖海。他的“面容”难以窥清,仿佛由云霞、风暴、雷霆共同勾勒。唯有雷霆划过时,能隐约看到一双,由无数星辰生灭、沧桑疲惫的“眼眸”。
这便是天道的法相——世间本身。
“失衡......已久......”
“重塑......平衡......”
随着这意念,法相微微一动。顿时,无数山石滑落!江河化作洪流!海洋掀起巨浪!欲将一切吞没!
直面灭世之力,四人渺小如尘。
言朝当其冲!她将法力融入伞中,试图化解砸落的山石,却如同螳臂当车,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伞柄。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将万灵之力催动到极限,在身前构筑起一道薄而坚韧的光幕,死死护住身后三人。
风奚紧随其后!身影化作道道残影,莲影镖如同疾风骤雨,试图击偏或引爆那些较小的山石,为言朝分担压力。他的鬼王之力在天地法相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神魂震荡,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他眼神狠厉,半步不退,誓要与天道争个高低。
遥旭双手结印,将万灵之力化作一种“剥离”与“净化”的气息。他试图引导、分解那些污浊的怨气。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怨气反噬,他的脸色灰败,眼中却是决绝。
弥清盘膝而坐,晓尘琴横于膝上。她指尖在琴弦上飞速拨动,已无具体曲调,只有最本源的、蕴含着生机与安抚力量的音符,如同涓涓细流,试图平复创伤带来的剧痛与躁动。琴音渺茫,在天地伟力面前几不可闻,但她神色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恸与祈愿,都融入这琴声之中。
与此同时,人间已如炼狱,却并未完全沦陷。
各地幸存的百姓,在最初的恐慌后,竟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他们利用地形,设置陷阱,用火攻,用石灰,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抵抗。武者挡在前线,医者冒险救治未异化者,老弱妇孺负责后勤支援。他们或许依旧恐惧,但眼神中多了同仇敌忾的血性!
而在鬼域,殷池与赫泊强忍噬心之痛,联手撑起结界,庇护鬼界生灵。
天都众神的神性更未泯灭!和笙四人强忍不适,指挥着还能动弹的神官,将出现窒息症状的同僚转移到下方云台,施以人间医术急救。陆扬等人维持基本秩序,防止踩踏。他们相互扶持,一切还有救。
天道却道:“负隅顽抗!谁敢阻我!”
天道的力量源源不绝,四人就快要坚持不住。这时,风奚站到三人身前,指尖轻点额上的莲花印记,却立时被遥旭制止:
“风奚!你要做什么?!”
风奚道:“我们四个不能都交代在这......”
遥旭怒吼道:“那可是献祭!你会彻底灰飞烟灭的!”
风奚却满不在乎地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在乎再来一次。”
“我们得有人活着......活着替我们的父母好好看看他们、更是我们,一同走过的世间。”
言朝死死握住风奚的手,道:“风奚,我说过!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四个人会共同面对!你现在在这逞什么英雄?!”
弥清突然道:“之前是我误会大家,现在也该是我偿还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弥清闪身至三人身前,用身躯挡下了天道的攻击。
“轰——!”
强大的冲击将四人震飞,他们相继坠地,陷入昏迷。
似乎过了很久,忽然有一道坚实有力的歌声响起:
不拜龙王不求仙
扁舟敢闯九重天
风来我作帆
雨来我化岩
不惧山神不惧渊
赤脚踩碎万仞巅
荆棘织战袍
虎啸当琴弦
不跪冰娥不惧寒
热血蒸腾三尺渊
霜刃剜腐骨
雪原种麦田
人定胜天歌未绝
星河倒卷作炊烟
稚子笑指云深处
半是伤疤半是莲
是当年虞致唱的歌。
唱歌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怀瑜。
在歌声中,失智的人渐渐恢复理智;万鬼身上的红斑也一点点变小;众神虽未恢复法力,但窒息症状缓解了很多。
天道讽笑一声,道:“如今你们倒是团结,倒显得我咄咄逼人了。”
四人转醒,正欲艰难站起。转瞬间,一座大山强压而下,刚直起的身子瞬间又跪倒在地,四人双手撑天,膝盖深深地嵌入地下,飞石划过,衣衫早已血染一片。
天道:“他们犯下的罪孽,你们心知肚明,亦深受其害,现在还要助纣为虐,替这些蝇头鼠辈挡在吾前吗?!”
言朝抬头迎上天道的目光,坚定道:“我在这里,并非为他们开脱,更非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