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沈染星目光转向付华,“付华,这汤你在家没喝?”
付华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又向来在沈染星面前占据着心理优势,此刻被她这般毫不留情地戳破,顿时恼羞成怒。
他斥责起来:“你他妈别以为上次帮了家里一个小忙,就可以翘起尾巴做人了。”
沈染星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厌倦这种无意义的争吵:“那行,我夹起尾巴做人,回头我就跟我爸说,让他把注资的钱撤回来。”
一提到钱,付夫人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堆起勉强的笑容,连忙打圆场:“染星!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你弟弟计较这点小事?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当姐姐的多担待点。”
“这点小事?”沈染星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如果不是你让我装病,去沈总面前哭诉求他帮忙,你们家公司现在资金链已经彻底断裂,宣告破产了吧?”
付华见母亲被质问,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沈染星对母亲道:“妈!你看看!这就是你嘴里总念叨的好女儿。”
沈染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付华,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一个靠着家里,一事无成,脑子不好,科科不及格,只会躲在妈妈身后当巨婴的妈宝男,除了会张嘴伸手,你还会干什么?”
“你……”付华气得脸色通红。
付夫人见儿子被如此贬低,语气也怒了起来:“染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他只是一时贪玩,以后会懂事的!”
“懂事?那等他懂事了,再来见我。”
付夫人看着沈染星此刻冷厉的神情,咄咄逼人的姿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那个冷酷前夫的影子。
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完全愣住了。
短暂的呆滞过后,付夫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积压的怨气瞬间爆发,责怪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简直是狼心狗肺,我白生你,白养你了!”
既然别人这么说了,沈染星觉得,最好便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不然白白背负了恶名,岂不是亏大了?
她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语气反而愈发平静:“你们既然靠着我的关系,得了沈家的好处,就要有得了好处的模样。低声下气不会吗?至少,学会看人脸色,总该会吧?”
付夫人被她这番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付华见母亲受辱,吼道:“谁稀罕你们沈家的臭钱,以后你休想再来我家,我们家的事也不用你再帮任何忙!”
沈染星闻言,目光淡淡地转向付夫人,笑道:“这可是你们说的。”
付夫人看着沈染星脸上的淡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脸瞬间气得通红!
又是这样!
她最痛恨的,就是沈家人这副游刃有余,仿佛永远高高在上,淡淡看着她出丑狼狈的模样。
当年在那个男人事业低谷期,她本以为离开了他,凭自己的姿色和能力一定能过得更好,可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
如今每每看到这个被沈家养得精细,哪怕是个被排除在权力核心外的女儿,也能轻易撬动她需要仰望的巨大资源,这样的对比,让她愈发痛恨这个女儿。
付华则是根本不信,短短一个月前还眼巴巴跑来家里,想融入他们,被他呼来喝去也不敢反抗的沈染星,会真的彻底变了个人。
想到这里,他气焰又“噌”地冒了上来,上前一步,指着沈染星:“你……”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猛地扇在了付华的脸上,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付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混杂着气愤,难堪和狠厉,厉声喝道:“给我住嘴。”
付华被打得侧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她可是从小到大,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他一句,更别提动手打他了。
沈染星淡淡地看着,付夫人此刻因为愤怒和狼狈,而微微扭曲的脸庞,心中一片平静。
她想,这才是她母亲最真实的模样,撕开那层温婉虚伪的表皮后,歇斯底里,权衡利弊的模样。
这场家庭伦理大戏,也演够了。
“你们回去吧,”沈染星转动轮椅,背对着他们,“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那对母子的反应,自己操控着轮椅,朝着病房楼的方向缓缓行去。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护工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接手推动轮椅。
付夫人看着女儿决绝的背影,升起一种即将失去掌控的恐慌感,不甘心地大声喊了一句:“染星!”
沈染星却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
她向来知道,怎么最能刺痛她这位母亲的心,无非就是——钱。
很快,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上前,地拦住了还想追上去的付夫人,礼貌却强硬。
“付夫人,我家小姐需要静养,请回吧。”
……
几日后,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洒进来。
沈染星坐在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中间,正耐心地教他们用彩纸折叠小兔子。
她手指灵巧,几下就翻折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轮廓,引得孩子们发出一阵阵惊叹和欢呼,叽叽喳喳地围着她,小脸上满是崇拜和兴奋。
此事,萧医生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从门口晃了进来。
她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故意板起脸,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手工时间结束,小皮猴们,该回病房午休或者去做治疗了!”
小朋友们虽然不情愿,但都很听萧医生的话,一个个蔫头耷脑地,跟沈染星道别后,慢吞吞地鱼贯而出。
萧医生看着孩子们离开,这才走到沈染星身边,拖了把椅子坐下,调侃道:“可以啊沈染星,这才多久,都快成我们儿科区的孩子王了。那些小屁孩怎么都那么喜欢你?给你糖都比给我时笑得甜。”
沈染星抬手,将桌上散落的彩纸边角料拢到一起,闻言抬起头,对着萧医生展颜一笑:“怎么,萧医生难道不喜欢我吗?”
萧医生被她这直球打得一愣,随即失笑。
她一边拿出听诊器,一边故作嫌弃地道:“喜欢,喜欢行了吧,赶紧躺好。”
沈染星配合地躺靠在床上。
萧医生熟练地进行着检查:“我听护士说,前几天……你跟你妈吵架了?”
沈染星眸光微动,以为萧医生和往常一样,是来劝她放宽心,别跟家人计较的,便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料,萧医生非但没有劝解,反而眼睛一亮。
语气里更是压抑不住兴奋:“真的?你可算是支楞起来了!你都不知道,以前我看着你在他们面前那副逆来顺受,鹌鹑似的样子,心里有多恨铁不成钢,憋屈死了!”
这下轮到沈染星愣住了,她眉峰微挑:“那你……不劝我?”
“劝你?”
萧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收起听诊器,双手抱胸,“以前我稍微提一下让你别那么惯着他们,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要么躲起来掉眼泪,要么就梗着脖子跟我吵。现在好了,自己硬气了,我劝什么?我鼓掌还来不及呢!”
沈染星被她逗得有些想笑,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前的做派……
还真是如此。
那时候,她仿佛活在一个无比狭小的世界里,觉得如果再失去他们哪怕一丝微弱的关注和认可,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所以拼命退让,委屈求全,试图用讨好来换取那点可怜的温情。
如今跳出那个圈子再看,那些纠结与痛苦,竟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模糊而遥远。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白尘烬。
其实那个人若是真心爱自己,相处起来,是不需要谨小慎微的。
“听说那天闹得挺凶?你妈……还动手打了你那个宝贝弟弟?”
萧医生给沈染星做好记录,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
沈染星点了点头。
“难怪呢!”萧医生一拍大腿,“听说他们最近鸡飞狗跳的,你那个弟弟闹着要离家出走,你那个奶奶……哦,就是你后爸的妈,对你妈动手打她宝贝孙子的事极其不满,也在家里闹腾呢,啧啧,真是好一出大戏。”
沈染星静静地听着,没回答。
萧医生却像是说上了瘾:“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怪你。以前你乖乖给他们当受气包,平衡维持得好好的。现在你突然撂挑子不干了,他们自己内部那点矛盾可不就压不住了,原地爆炸!哈哈,活该!”
沈染星:“……你还穿着白大褂呢,收敛一点。”
萧医生揉揉脸:“对!不能笑得太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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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石多磊正吹凉勺里的鸡汤,准备喂给坐在身旁的乔阿盈,室内温馨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