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觉多言了,顿了一瞬:“灶上正给您熬着姜茶呢,您先歇会儿,我去看看。”
沈染星本来听闻白尘烬态度,心跳漏了一拍,听说他的败家做法,又找回了一拍。
掌柜的站起身,就要离开。
沈染星这会子疼痛缓了不少,一想到银子,声音也大了些,语气乖甜,却半点不由人。
“掌柜的,你迟点算下钱,账单和散碎银子一起送过来,辛苦了。”
掌柜的恨不得拍拍瞎说的嘴,转身笑道:“……好,迟点送上来,娘子早点休息。”
“好。”
掌柜的瞧着她,这娘子长相甜美,谁知强硬得很。
她懊恼极了,痛心疾首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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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维翰和那位老大夫动作极快,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就将白尘烬要求的东西备齐了。
所有东西一并仔细地打包好。
老大夫捧着这些东西,恭敬地递到白尘烬面前。
“这些都是用于女子月事不适之症……您看可还妥当?”
白尘烬面无表情,接过那个包裹,冷淡地“嗯”了一声。
考虑到是女子所用之物,作为一名严肃的中年男人,冯维翰还贴心地吩咐用粉色布料包裹。
这包裹散发着淡淡药香和甜味,拿在白尘烬手上,他周身阴冷气质格格不入。
老大夫和冯维翰立在一侧,低眉顺耳,等着白尘烬接下来的吩咐。
白尘烬只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包裹,确认无误,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内室里的死寂才被打破。
老大夫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旁边的桌子,声音都变了调:“我以为我要被灭口了。”
冯维翰也是脸色发白,额角冒汗,他抬手擦了擦,声音干涩:“此事你知我知,可不可外传,不然等少爷回过味来,恼羞成怒,知情者都小命难保。”
老大夫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压低声音:“自然,自然。”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白尘烬煞气逼人,位于权力顶端,杀人如麻,竟然会亲自来为某个女子询问这种私密之事,并且……亲自来取这些女子所用之物。
两人沉默半晌。
老大夫质疑问道:“他口中的那位女子……该不会是给他下猛毒的那位吧?”
冯维翰默然一瞬,才开口:“八九不离十。”
“此刺客这是用的美人计,美人计啊!少爷在你地盘出了事,我们人头都难保啊。”
“莫慌,我将此事上报,待主子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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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红糖姜汤下肚,热腾腾,甜中带辣,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开,沈染星感觉四肢百骸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她刚放下碗,轻轻吁了口气,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白尘烬身形高大,立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粉色的布包。
场面怪异又和谐。
沈染星的心没来由地轻轻一跳。
白尘烬踱步而进。
掌柜的笑着迎过去:“白公子,你回来啦,需要的东西我都给准备好了,你娘子刚喝下红糖姜水……”
白尘烬没理她,径直走到榻边。
目光淡淡,扫过崭新月事带,沈染星怀里抱着的那个暖袋,以及那只空碗。
掌柜的笑眯眯跟过来。
白尘烬温和道:“不需要了,你都拿回去吧。”
掌柜的顿时不乐意了,脸一拉,解释道:“公子,这些都是我刚去铺子里给娘子新买的,这暖袋里的姜片盐巴也是新炒的,干净着呢!都是对娘子身子好的,您看……”
“我知道,你拿走吧。”白尘烬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染星急着坐起身。
把东西都拿走了,她用什么呀,还有好几天啊。
正要开口阻止,掌柜的就先她一步:“这……公子,东西都买回来了,将就着用呗,要不多浪费……”
话未说完,白尘烬面色陡然阴寒,连那抹淡淡的笑意也没了,气息愈发骇人。
掌柜的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打算继续劝说。
沈染星见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这不知内情的掌柜惹恼了白尘烬,以他的性子,万一动怒……
她声音还带着虚弱弱,急切道:“掌柜的,没事的!您拿走吧!”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神示意掌柜的快走。
“我带走了,”掌柜的犹豫一瞬,才道:“……可是不退钱的啊。”
大姐,你名字都在阎王簿上闪烁了,还纠结这几两银子!
沈染星道:“不用退了,你先离开吧,快快走。”
掌柜娘子看看面色冰寒的白尘烬,又看看一脸焦急的沈染星,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新婚新婚夫妻吧,外人在,不好温存。
都赶着她走哩。
她脸上露出一种“懂了懂了”的暧昧表情,立刻欢天喜地,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连声道:“哎哟,好好好,我拿走我拿走,不打扰二位了,娘子您好生歇着。”
她临走前,还特意对白尘烬讨好地笑了笑,这才快步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那些东西……”沈染星顶着尴尬开口,“是你叫掌柜的送来的吗?”
白尘烬抬了眼眸:“是。”
承认的很倒是干脆!
搞不懂这个白尘烬,让人拿来了,又让人拿走。
“月事不是一天就结束了的,还要维持好几天呢!”沈染星按着抽痛的肚子,苦口婆心道:
“那些都是正常的用品,也算不上是什么羞耻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把它藏起来就好了,不如……”
后面的话她没有“不如”出来。
白尘烬将自己提来的那个布包,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那里面才是正统的供给。
看着粉嫩嫩的布包,她几乎第一时间便猜到了。
“这是……给我的?”
白尘烬点头。
沈染星拿过来,放在被褥上,打开一看,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里面抱着一大包上好的红糖、干姜片、红枣,甚至还有……几卷干净柔软的细白月事带,看材质,比掌柜的买的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他外出,居然是,给她找这些东西了?
沈染星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这是在干嘛?
嫌弃掌柜娘子准备的东西?
还是……某种奇怪的占有欲发作,觉得她只能用他带来的?
又将包裹扒开了一些。
沈染星:!
一侧挤堆着几个精致的药瓶,她一点也不陌生。
好多好多的玉肌生!!
不对,虽然药瓶像似,都是精致的小白瓶,可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字和花纹也有些许差异。
这几瓶都是同一系列的御用药。
他哪找来的……
沈染星嗫嚅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去做贼了?”
白尘烬挑眉,眸光漾起一抹危险的笑:“不要啊,还我吧。”
沈染星动作极快,猛的将那一包裹抱进怀里,紧紧护住。
“要要要!”
……
来月事的第三天,身体就已经恢复了力气,但沈染星依旧被白尘烬严令禁止踏出客栈一步。
有个败家爷们守着,她的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吃喝不缺,躺得四肢都快退化了。
可是这几日,她过得不像人的日子,更像是个被圈养的猪,呸,金丝雀,只能每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街景,无聊又忐忑。
她正烦恼着怎么扭转白尘烬的态度,月事停了。
白尘烬也消失了。
白尘烬的离开没有任何交代,如同上次一样,悄无声息,不知去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姨妈有什么交情,去送姨妈了……
起初一两天,沈染星还暗自庆幸,觉得终于能喘口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短暂轻松渐渐散去,一种莫名的空落和不安逐渐升起。
他为什么又走了?
是不是嫌她太麻烦?太娇气?如果她不等他,独自离开,是可行的吗?不会以为她要逃跑,所以追杀过来吧……
干等着烦闷,偏偏也不敢离开。
夕阳西下,沈染星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她回忆起白尘烬看她时,眼神阴冷,偶尔又复杂的眼神……似乎她是一道巨难的题。
一个念头忽然钻进她的脑海。
是不是她这几日懒散、脆弱、还莫名其妙流血发脾气,与她一开始立的坚强仁爱人设差距过大。
导致他态度总是反复无常,忽冷忽热,疑似精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有些发堵,她下意识地拿自己和萧霁雪比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