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浑身僵硬,递药的手哆哆嗦嗦,也不敢收回,等着对方接过去。
即便他为了留一线,特意挑了有毒发时间,并且也有解药的毒药,也不能这样拖延啊!
再不吃,就要毒发了。
黑衣刺客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催。
他冷汗涔涔,这是威胁,这是心理折磨,是对他这一次行动的惩罚。
在高压之下,他的精神即将撑不住时,白尘烬终于动了。
他伸过手,把药接了过去。
可他并不着急吃,反而只是在手中把玩。
“少爷,那毒大概半刻钟后会毒发,您尽快吃了吧。“
黑衣刺客进组织这么多年,刀口舔血,干的都是杀人越货、刺探隐秘的勾当。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劝人吃药……
不仅如此,对方还是个不听劝的主。
白尘烬不再把玩,一把握住手中的药,凉凉看着他。
黑衣刺客不敢与他对视,毕恭毕敬低下头去。
“回去告诉冯维翰。”
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时候都令人胆寒。
“若是再有下一次……”
白尘烬向前迈了一步,无形的压力让黑衣刺客几乎窒息。
“……我不介意,把你们连根拔起。”
话音落下,白尘烬不再看他一眼,身形一晃,便彻底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黑衣刺客瘫在冰冷的废墟里,浑身冰冷,倒不是因为伤势,也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而是……
完了。
少爷那个疯子还没吃解药。
房门无声推开,白尘烬裹挟着一身夜露,不急不徐走了进来。
动作沉稳,脚步未见虚浮,甚至身上都看不出明显的打斗痕迹。
可在他抬眼瞬间,沈染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眼睛……太亮了。
平日里只是朦胧幽深,偶尔掠过寒芒,可如今燃烧着不正常亢奋的亮光,像是暗夜里捕捉猎物的野兽瞳孔。
被这一道目光灼灼地钉在身上,沈染星心头莫名一悸。
“你……”沈染星连忙迎上前去,担忧地蹙紧眉头,“你的眼睛,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那暗器有问题?”
她想起那些足以腐蚀木石的剧毒。
白尘烬没有立刻回答。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
他的目光灼亮,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眼底。
沈染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她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想拉他进来,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可刚将手伸过去,情绪不明的白尘烬却先一步捉住了她手腕,把她扯过去,紧紧箍进怀里。
力道之大,她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他的胸膛冰冷而危险,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蒸腾而起。
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得可怕,似乎在极力压抑却濒临失控颤抖。
她想抬头看他,可他不愿松开力道,又道:“让我抱一会儿。”
人是冯维翰派来的,他一向对他的人不设防,所以任由那人潜伏在他身边。
可他并未想到,或者先前根本不在意,那人的目标是沈染星。
直到那一刻……
差一点,若是他没赶上,那暗器刺入她心口,她便会立即毙命。
或许是余毒未清,他能察觉到自己肌肉紧绷得厉害。
沈染星僵在他怀里,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胸腔内心的搏动剧烈而紊乱,周身肌肉紧绷如铁。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那种明晃晃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揉碎了,融入骨血一般,在当下这平静表面下……
他好像快要失控了。
沈染星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本能的恐惧升起。
毫不怀疑,他是真的能做出把她杀了,再融进骨血的操作。
沈染星不敢再挣扎,生怕刺激到他。
她放缓放软了声音,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头焦躁不安的猛兽:“好,我不动……”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也很安全。”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声音轻柔,带着颤音。
乌云飘移,月光重新洒落,给两人镀上一层银边。
不知过去多久,在她的软语和拍抚下,白尘烬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丝。
箍在背后那骇人的力道,也稍稍放松了些许,但手臂依旧圈着她,没有放开。
沈染星稍稍松了口气,趁着他这一瞬间的松懈,微微仰起头。
背着月光,白尘烬脸色阴沉,双眼过分灼亮,落在她脸上,几乎带来一种火辣辣的错觉。
不如亲亲他吧,或许亲近的行为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沈染星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她抬起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指尖触碰到他皮肤,仿佛摸上了一块寒冰,激得她指尖一颤。
然后,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印在了他紧抿的,冰凉的薄唇上。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触碰。
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白尘烬的呼吸一滞。
他眼中的光华渐渐褪去些许,恢复了几分清明,深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沈染星和他对视,心怦怦跳,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可是,好半晌过去了。
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平静……
平静到沈染星以为自己没亲到,方才只是她的想像。
良久,白尘烬终于动了。
他松开环抱着她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才那暗器上,淬了毒。”
声音依旧沙哑,好在平稳了许多。
沈染星瞳孔一缩:“毒?那你……”
“我中毒了,”白尘烬打断她,“自然我的血也有毒。”
“所以?”
沈染星猛地想起他嘴角那抹鲜红,顿时觉得不妙。
“所以你也中毒了。”
沈染星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手捂住心口,仿佛已经中毒身亡。
看着她这副吓傻了的模样,白尘烬眼底浮现一抹玩味,连唇角都似乎轻微地勾了一下:“我服过解药了。”
她松了一口气。
他故意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但是,毒性烈,解药化开需要时间。”
闻言,沈染星的心又提了上去。
她盯着他,柳眉倒竖。
这人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喘大气了!
白尘烬手腕一翻,掌心上多了一瓶药,递给沈染星。
沈染星迅速拿过来,倒出一颗,便往嘴里塞,又回桌边端起冷茶,灌了一大口送服下去。
这才顺过气来。
此时,她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故意的耍她的。
他大爷的,这人真的是浪漫过敏吧!
巨大的恐慌过后是哭笑不得的恼怒,她气得想捶他。
可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蓝眼光华幽幽,那点怒气又莫名其妙地消了。
“你真是……”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狠话,最后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跟你一般计较。”
白尘烬看着她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垂下眼睫。
这一晚,再三确认刺客已处理,沈染星才放松下来。
她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只道是来寻白尘烬的,毕竟书中说过,他前期可是会被各种追杀的。
一番惊心动魄过后,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乔阿盈在净房给她打了水,仔细洗漱了一番,洗去这一晚的紧张和不安。
等回到房里,转过身准备走向床铺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沈染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房间里……好像空旷了不少。
那张她特意要求王伢子舒服的、崭新的、结实的、本该摆在房间另一侧的床……
不见了!
她那么大一张床呢。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一点木屑!
沈染星懵了,她立刻地看向房间里唯一可能知情的人。
白尘烬已经脱下了外袍,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站在旧床边。
他正准备就寝。
“那个……”沈染星指着原本放新床,现在空荡荡的位置,“床呢,我那张新床呢?”
白尘烬眼皮都没抬一下,掀起被子,理所当然道:“我扔了。”
沈染星:?
“为什么?”
“碍眼。”
碍眼……
那么大一个房间,她的床就占了那么点空间,怎么就碍眼了,是挡着他呼吸了,还是碍着他吸收日月精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