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他得不到,就要毁掉。
沈染星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那是我睡的床,它碍着你什么了?”
这次,白尘烬提着被子,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
“碍着我眼了。”
沈染星:……
既然如此,就休怪她多情。
“你该不会是因为……想和我睡一起,所以才把它弄没的吧?”
她说着,便往他那边走。
白尘烬已经坐到了床上,正准备躺下。
沈染星吹熄了油灯,三两步就走了过去,自顾自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十分自然地把他往里面挤了挤,给自己争取位置。
黑暗中,两人睡得很规矩,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即便两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气氛……还是莫名地有些微妙,但并不令人讨厌,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与安宁。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沈染星望着帐顶模糊的轮廓,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白尘烬。”
“嗯。”
“你之前去流芳阁,是为了什么?”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是不是……为了救我?”
她记得自己当时被不明势力迷晕关了起来,处境危险。
虽然他后来的行为更像是去大开杀戒的……
身旁的人沉默了片刻。
就在沈染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是。”
“……”
“是为了解决你。”他补充道,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解决……这个词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沈染星一听,那可不得了!
她转过身去,面对他,有些愤愤不平地开口:“我们好歹同甘共苦,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了,你居然还想杀我?”
不等他说话,她接着道:“还是因为在伏妖居的时候,我曾经有过杀你的心吗?”
“是。”
回答只有一个字,简洁又冷漠,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她的生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可以随性决定的小事。
沈染星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不甘心地追问,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执拗:“那经过流芳阁后,我们两清了,如何?”
身旁的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我发誓,”沈染星竖起四根手指,“我以后绝对不会害你,要不然全家死光光……这样可以两清了吗?”
说完,她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久到沈染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或者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他才低声:“好。”
“很好,”沈染星道,“那么,我们来拉钩钩。”
白尘烬嘴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沈染星盯着他:“你不知道拉钩钩是什么吗?”
“不知。”他答得很诚实。
“把手伸出来。”沈染星说着,便伸手进他的被褥里,将他的手捉出来。
手动把他的四指曲折,留下一个小指头。
他的小指有些僵硬,似乎极少做这般稚气的动作。
但当她的指尖钩上来时,那一点温热却让他稳稳收拢了关节。
“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她声音很轻,语调却郑重,不容置疑。
“意思是一百年后,我便可以杀你了?”他问。
闻言,沈染星一僵。
这个世界有些世外高人,还是可以活个一百来岁的……
“我口误,再来一次。”沈染星说着,又晃动了两人勾起的手,“拉钩钩,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许变。”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小指上,仿佛那不是儿戏,而是一个烙入骨血的誓约。
指尖轻轻摇晃,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清晰的脉搏跳动,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夜深沉,窗外风声阵阵,远处虫鸣隐约。
身旁之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陷入了沉睡。
白尘烬缓缓睁开了眼睛。
深沉的眸子没有丝毫睡意,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她。
月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吝啬地投下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散落的发丝,以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线。
安静,脆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他屡次破例,甚至今夜险些因她而失控。
他想起她方才的问题。
为什么去流芳阁?
为了杀她。
这是最初,也是唯一的目的。
为什么不下手了?
……他不知道。
太多莫名的瞬间,扰乱了既定的轨迹。
杀意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欲,强烈,偏执,恨不得将她揉皱了,撕碎了,融进骨血里。
这样她就离不开了。
他看着她沉睡的侧脸,眉眼弯起一抹笑。
留她在身边。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如同烙印般,烙他脑海里。
从前,他不明白为何师父会相信那个女人,即便那人来历可疑,行为处处透着诡异,最后还让他万劫不复。
如今他懂了。
即便她真的是国师那边派来的卧底,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意图取他性命。
……也没关系。
若是安分,便这样留着。
若是她胆敢再次联系他们,传递消息,或者……再一次将刀刃对准他。
在黑暗中,白尘烬的眸色沉了下去,戾气陡升,冰冷彻骨。
大不了……就把她关起来。
打造一个金色的笼子,折断她的羽翼,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再也无法离开半步。
又或者寻来傀儡秘术,抹去她的神智,让她变成一个只会对他笑,依恋他的漂亮人偶,永远乖巧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再不然,总有秘法能洗去她所有的记忆,忘记她的任务,忘记她的来历,忘记一切,只记得他,只属于他。
总之,她再也别想离开。
无论是用哪种方式。
白尘烬伸出手指,轻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指尖感受她温热的皮肤和平稳的呼吸。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眷恋。
睡梦中的沈染星似乎感觉到痒意,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点含糊的呓语。
白尘烬收回手,重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沈染星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似乎感到一股寒气,可明明一切如常。
或许是夜深寒重,她紧了紧被褥,再次沉沉睡去。
一晃眼,一个月便过去了,妖院正式挂牌“共生苑”。
这日清晨,沈染星坐在书房里,正对着纪明月昨夜送来的租赁契约账本心疼,这一个月以来,但凡大钱的支出,都少不了纪明月身影。
虽说一切为了公共事务,可在沈染星眼中,花钱已成为纪明月的标签。
然而纪明月的能力和脾气摆在那里,饶是作为老板的她,平时对她也多是客客气气的。
有一说一,纪明月办事效率高得可怕。
沈染星原以为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初步理顺一切,招募到合适的妖,并完成初步驯化,结下契约。
没想到纪明月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凭借其过往经验和不容置疑的强势,硬生生将进度压缩到了一个月。
管理起妖来,更是得心应手,雷厉风行,有时甚至行为过激,还得她在其中圆场。
如今苑内已有二三十只功能各异的妖,契约稳固,甚至已经可以小规模对外租赁了。
就是这事件太短,磨合事件不过,常常出现各种各样的幺蛾子。
这院子里,有时混乱到她拿不出手……
再加上外界的各种奚落声,看衰声不断,她时常冒出这事业难成的自我怀疑。
这不,她正盘算着怎么找客源,乔阿盈便急匆匆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
沈染星放下账单:“这一次又又又又怎么了?”
“那只牛和那只鸟打起来了,牛还咬住了鸟……”
乔阿盈欲言又止。
沈染星急道:“然后呢?”
乔阿盈:“然后甩起来了!”
沈染星猛地站起来:“快快,带我过去。”
两人快步朝后院走去。
如今的后院早已不是当初荒废的模样,精心规划成不同的区域,有供禽类妖物栖息的棚架,有给走兽类妖物准备的窝棚,还有一小片引了活水的池塘,给两栖类妖物安身。
一路走过,契约妖们各司其职。
穿山甲妖正勤快地疏松着药圃的土壤,几只伶俐的猴妖在树杈间穿梭,帮忙晾晒草药,屋檐下,一只蜘蛛妖安静地织着网,网上泛着淡淡的莹光,有安神驱蚊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