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站在楼梯边的阴影里。
舞池四周的光束灯绕着全场闪动。
某个瞬间,打在了赵易彬脸上。
许时漪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倒霉的是,吵闹的音乐刚好这时候停了。
因此,她拍照时的咔嚓声一下就变得特别明显。
赵易彬听见声音回头。
许时漪站在厕所门口,赶忙把手机高举对着自己,假装在自拍。
“厕所有什么好拍的?”他嘲道。
许时漪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这厕所装修的真华丽,非常出片啊。”
赵易彬审视着她:“你在HGT上班?哪个部门?”
“社会责任部。”
“干什么的?”
“主要负责员工福利发放和对外慈善。”
赵易彬听懂了:“我最讨厌搞慈善的人了,他们打劫富人的钱拿去给穷人花,跟强盗没两样。”
“……”
赵易彬打量着她的衣着:“小王对女朋友这么抠门吗?”
许时漪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嫌她穿得破。
她的衣服质感和版型都还不错,只不过不是牌子货,哪里就差了?
“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就该穿得张扬一点,不要委屈自己。”
许时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想啊,可瑞航还在念书,家里给的钱他自己都不够花。”
赵易彬嗤地一笑,扬了扬眉头,傲慢地问:“留个联系方式?”
许时漪装模作样想了想:“好啊。”
……
回程路上,王瑞航得知此事后强烈抗议:“我女朋友居然让人给撬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许时漪打开赵易彬的微信,他朋友圈里一条动态都没有,应该是用来专门加女生的小号。
“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跟赵易彬加上了,就算是假的,我也很丢脸啊!”
“加上他的微信我才丢脸好吧。”许时漪哄他,“别生气啦,就当为了你任师哥。”
王瑞航这才不说话了。
许时漪合上手机:“你和任子阳到底熟不熟?”
她搬出任子阳,王瑞航想也没想就答应帮忙,应该关系很好吧?
可从上次见面任子阳冷淡的态度来看,似乎又不是那样。
“其实我知道任师哥不记得我。”王瑞航终于肯承认他在师哥心里毫无地位,“他念书时成绩好,校会骨干,拿奖拿到手抽筋,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那你还愿意帮忙?”
“因为他很好。”王瑞航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性格招人讨厌,所以正经朋友很少。除了柴昀,任师哥是为数不多不嫌我烦的人。”
和大多数家里有钱,父母忙碌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王瑞航有过一段荒唐的年少时光。
整日跟人厮混,不学好。
刚读大学那年,爸妈想把他拉回正轨,先从钱上断掉他鬼混的资本。
妈妈每月只给他两千块生活费,要求他必须住宿,试图让集体生活打磨掉他的浮躁。
对爸妈而言,这是火炼真金。
对王瑞航而言,这是五雷轰顶。
两千块,充游戏半分钟就花掉了。
两千块,意味着不能买球鞋,不能谈恋爱,不能换最新款的手机,连吃顿好的都得精打细算。
过惯了少爷日子,学校生活就像地狱一样折磨。
尽管省吃俭用,可每到月中,王瑞航的钱就不够花了。
他没钱买新鞋,球鞋穿得臭烘烘,室友骂他。
他把鞋丢到洗衣机里洗,又被宿管骂,大半夜一个人躲在公共洗漱间刷鞋。
一边刷,一边掉眼泪。
男人有泪不轻掸。
可他好委屈,刷鞋好累。
他把鞋子当成仇人,手握刷子,发狠地,忘情地,用力摩擦。
“你这样不行吧?”
每晚宿舍断电后,任子阳会到走廊上看书。
他靠墙坐在小板凳上。
没读几页,就注意到洗漱间里流泪的师弟。
“等我一下。”任子阳回宿舍取了个软毛刷,递给他,“你这鞋是牛皮的,别硬刷,拿这个擦。”
王瑞航说:“我不会。”
“我教你。”
任子阳靠在洗手台前,指导他刷鞋:“你先拿湿布蘸一点皂粉,把鞋子外面擦干净,然后把鞋舌翻出来……”
王瑞航刷了几下又开始烦了:“什么破鞋啊,扔了算了!”
任子阳笑着拍拍他后脑勺:“耐心点,师弟。”
“……”
王瑞航从小到大连衣服都没洗过,生平第一次亲手刷干净一双球鞋。
虽然很累,可当看见洁白的球鞋的那一刻,突然有种满足感。
好像……也没那么难?
“谢谢师……”
王瑞航回头,任子阳已经走出了洗漱间。
他困得直打哈欠,背身挥了挥手:“早点睡。”
……
“那是我跟他唯一一次交集。”
“任师哥是个好人,他本该拥有很好的人生。”
入夜后,闪耀的霓虹给城市增添了一丝梦幻。
前面堵车了。
王瑞航握住方向盘,跟随车流缓缓停下。
他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垂下眼眸:
“如果好的人生已经变成一种奢望,那么至少也该让他有个好的结局吧?”
第35章 035 精神地球人。
车祸后, 任子阳的生物钟变得准时。
早上六点,起床做康复训练。
他订购了一副假肢,每天坚持走一个小时, 做完训练随便吃点东西,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窝在房里看书。
每周六, 许时漪会上门看他, 也许是怕他无聊, 也许是怕他死在家里。
总之那一天, 任子阳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许时漪有点吵。
她不是开电视看动画片, 就是放音乐,一定会把家里搞出很大动静。
她甚至还买了一套做木工用的雕刻机, 快递地址填了他家。
因为太沉, 借了驿站老板的拖车才拉回来。
任子阳对她的行为表示出不解, 她就嘿嘿笑,说朋友家地方小, 不方便干活。
可她在这也没干什么正经活。
一边看猫和老鼠, 一边雕了个丑丑的杰瑞, 摆在玄关的置物柜上。
任子阳关着门,也能听见客厅里机器嗡嗡嗡——
根本看不进去一点书。
死气沉沉的家里每逢周六都会充满噪音和人气儿。
这周六,许时漪照例上门了。
不过她今天拉着池信一起来的。
一进门,就对着他家指指点点。
“太脏了。”许时漪换了拖鞋, 指挥他们, “先把卫生打扫一下,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任子阳也不知道打扫卫生和好消息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乖乖照做了。
池信早上被她拍门叫醒已经够烦了,才不会乖乖听话。
他抬脚往厨房走,打算去冰箱里翻雪糕吃, 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许时漪拽回来。
她强行把鸡毛掸子塞到他手里:“你个子高,负责把天花板上的灰掸下来。”
又丢给任子阳一快抹布:“你擦桌子。”
池信:“我说我要干了吗?”
可笑。
他来地球可不是给人类当家政的。
许时漪无视他的抗议,从浴室梳妆镜后翻出几个浴帽,扣在他头上:“加油!”
池信:“……”
“大家动起来!”
许时漪今天特别开心,打扫的时候还哼着歌。
一小时后,家里亮堂,干净,纤尘不染。
许时漪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给你看个东西。”
她翻出一张照片递到任子阳面前:“认识吗?”
照片是在暗处拍的。
画质不算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人脸。
可任子阳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脸上骤生波澜,眼中酝酿起愤怒的火焰。
许时漪知道她找对了。
“哪来的照片?”
“我拍的。”
任子阳的手不停地抖,既激动,又绝望。
他终于找到了凶手的线索。
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池信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口:“我帮你弄死他。”
“……”
“…………”
许时漪说:“你快别这么吓人!”
池信不以为意:“你有更好的办法?”
“动动脑子啊!我们拿他没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池信挑高了眉梢:“说说看。”
“这个人叫赵易彬,出生于1995年,母亲赵梅从前在夜场上班,意外怀孕。程启乾的妻子吴鸿芸大概率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我得到了可靠消息,吴鸿芸女士性格暴烈,而程启乾特别怕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