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茹看着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她不敢多想他的眼神: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这个房间?为什么看得这么仔细?她都不敢想。
如果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别的男人和女人身上,她一定会觉得是男人爱极了女人,连她住的房间都想要看得清清楚楚,因为真的很爱很思念的话,就会想要了解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透过目光,想象那些他无缘参与的日日夜夜……
但是这眼神属于何向晚,她只向这个方向略微想了一下,就自愧地收回了想象——他跟她是权宜结婚,他亲口说过“他无意婚姻”,他之所以会选择她,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没得选择的选择罢了。
瞎猜什么爱情啊,三十六岁了,还像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般爱做梦吗?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惭愧,听见他问自己:“你就是在这里躲了五年吗?”
什——么叫躲了五年?宋茹心想。
她心头的旖旎因为这句话尽去,想起他不肯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这个“躲”字用得妙极了,全部的怨气都在这个“躲”字里了。
她尝试着解释:“我妈丢下她后来生的这个小孩跑了,这个孩子除了我,世上没有别的亲人,加上他得了重病,所以我就……”
“我想了很长时间你躲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在这里躲了五年。”他打断她,没有让她说完,他走进室内,在狭小的房间内走走看看,最后来到窗前,透过夜色,看着院中的树影。
风过,树影婆娑摇曳,透过敞开的窗子传进来风声和树叶哗啦声,他突然问她:“这里的树也有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吗?”
宋茹不解地看着他,心想这是什么话?天下的树不都是一样吗?
他也没有解释,头抵着窗棂,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眼睛盯着楼下的夜色树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眼睛放空,没有任何焦点,唇角的弧度看不出他此刻是伤感还是欢喜,好在他只发了一会儿呆,就直起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伸手要。
宋茹没给,不懂地看着他。
“都放在我这里保管,免得明天忘了。”
宋茹哦了一声,心想也是,遂不疑有他,将身份证和户口本递了过去。
何向晚收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
宋茹一愣,看着他:“你去哪儿?”
他没说自己去哪儿,转身就走,出了房间,穿过狭窄的走道,逼仄的客厅,来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对她说:“我随便找个酒店——或者就在车里对付一晚上,这里不是你家,是你那个宝贝弟弟的家,我住你的房子可以,住别的男人的房子,算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这句话,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还在外面玩,还要几天才能打道回府哦哦
第88章 新娘
宋茹几乎一夜未睡。
她的职业最忌讳睡眠不足, 因为她干的其实是个力气活儿,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她根本就没有力气给客户做脸做身体。
职业习惯让她想尽快入睡, 可是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何向晚离去的身影,后半夜一点的时候,她甚至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茫然地看着黑洞洞的夜色, 心惊地寻思:
他其实根本就不愿意结婚吧!
他也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吧!
他二十六岁, 长得又帅, 身材又好,正处在人生最好的年华,他没准儿嫌弃她老了吧!
这个念头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自愧,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肢, 前胸,沿着脖颈向下,使劲儿捏了捏胳膊——心想没问题的啊?该细的细,该丰满的丰满, 掌心下的肌肤柔滑细腻,浑身上下连个小小的脂肪粒都没有, 摸着自己的肌肤, 仿佛摸着最高级的丝绒……
这明明是经过最顶级最精心保养才会有的身体和皮肤状态, 为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
她捂住脸, 满头的长发耷拉下来, 沿着她赤/裸的身体向下滑落, 发梢痒痒的, 她的心也是。
或许是——是他根本就不缺女人吧?
这个念头直接赶走了她后半夜全部的睡眠, 一路睁着眼睛到天亮, 她从自己的三十六岁、四十六岁,一直想到了七十六岁,甚至八十六岁,这中间几十年的日子通通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就是自己还是得结婚。
她很爱他,很想念他,不能没有他。
中间没有机会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有机会,她放过也就等于彻底放弃了自己后半生的人生!
因为只要错过,她就会后悔,而她不想后悔。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像鬼,疲倦的眼睛,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没关系,黑眼圈可以用遮瑕遮住,眼睛好好化个眼妆可以减轻疲倦感,至于脸颊和嘴唇,只要遮瑕和腮红用得好,就算凑近了用放大镜看,都看不出她昨夜一晚未睡。
于是她开始洗澡洗头发,洗得很仔细,洗完澡将梳妆镜前的灯光调亮,凑近镜子,她仔细地给肌肤打底。
好的底妆,不但需要精细的手法,也需要时间,她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将脸部的底妆打好。
给足了水分和精华的肌肤,闪着润泽的光,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痕迹,在这样的肌肤上化彩妆,妆感清透自然,持妆时间也长久,即便白天没时间补妆,也绝对不会花脸。
最顶级的妆感,就是妈生感。
在成为新娘的这一天,她亲手给自己化的妆,底妆加彩妆足足忙碌了两个小时,快到八点的时候,她放下定妆喷雾,完成了这个妆的最后一步,这时候镜子里出现的脸,肤若凝脂,目若点漆,眉如墨画,唇若涂朱,顾盼间明艳大方,仪态清雅,看不出一丝一毫浓妆艳抹的痕迹。
发型是她自己做的,很巧妙地露出了她饱满的额头,两缕卷起的发丝又俏皮地弯在鬓角,给这张脸增加了一丝妩媚。
宋茹对着镜子最后审视一遍,满意地笑了笑,拉开衣柜,拿出一件真丝藕荷色长裙——这条裙子是修身款,藕荷色是暖色系中特别衬肤色的一个颜色,她本就肌肤雪白,穿上这件衣服,整个人就亮了一个色度,看着像是会发光一般。
单身的时候,她不太喜欢来自他人的注目,所以那时候她常常是几套工作服换着穿,即便是休息日,也不过是休闲宽松的衣服居多,但从今以后不同了。
从今以后,她是何向晚的妻子了。
从今以后,她有了想要吸引的人——她想要吸引何向晚只看着自己,只喜欢自己,只爱自己,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他曾经跟谁在一起过,从这一刻起,他只能看着她了。
她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八点十分,他迟到了十分钟。
宋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淡银色高跟鞋,放在门口,转身回客厅找了纸巾和化妆棉,去抽屉拿了一支口红,正要放进手包里,就听见门口的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何向晚,赶紧跑到门口,却见来电显示不是何向晚,而是吴一明。
“姐,你在哪儿啊?”吴一明问她。
宋茹不好意思地笑了,汗颜地道:“我临时有点儿事,现在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就回去。”
“什么急事啊?”吴一明着急地问。
宋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过去五年跟吴一明相依为命,吴一明虽然身体不好,能做的有限,但对她掏心掏肺,比亲弟弟还亲,拖着时时需要透析续命的身体,硬是学会了美发美容的手艺,这些年一直在她店里帮忙。
而且吴一明不但容貌跟她相似,性格也相似,虽然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病秧子,但乐观豁达,从不怨天尤人,活一天就乐呵一天,这样脾气的他跟宋茹极合得来。
如今他们俩姐弟的感情,比之当年二人初遇,不知道深厚了多少倍。
现在她这个做姐姐的要结婚了,却对他隐瞒实情,如果被吴一明知道真相,过后肯定会很伤心。
但是她跟何向晚的事情又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宋茹拿着手机,正在为难怎么跟这个弟弟解释他要有个姐夫了,就听见身边的房门响了。
叩叩叩,很轻的三下,却让宋茹心旌摇荡,脸不自觉地红了。
她甚至愣住,紧张地盯着门把手,不敢打开门。
“宋茹?开门。”何向晚的声音响起。
宋茹心头轻跳,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走过去,打开了屋门。
门外站着何向晚,也换了衣服。
一套浅白色高档亚麻夏西装,衬得他目若朗星,面如美玉,布料的休闲纹理,又大大地中和了他气质中的严肃锐利,给他增添了一丝洒脱随意。
他的头发也经过精心打理,短发发梢看似随意实则不随意地耷拉在剑眉上,剑眉下他的眼睛看着她,目光如有形质,从上到下扫过她的脸、肩膀上的长发、身上的长裙,最后落在她只穿了家居鞋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