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稚想要扒开他的衣领,瞧瞧他背上的伤口怎么样,却被他阻止,“没关系,马上就到家了。”
“不行,给我看看。”她仍揪着衣领处的布料不放,打算硬来,赵季才松开了手,任由她剥光了上半身。
“赵季……”见到他后背的惨状,张稚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沿着走势全部崩开,还添了十几处新伤,他的后背上已经糊满了鲜血,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她的鼻腔。
“有点冷。”赵季蹙了蹙眉,伸手要将衣服穿上。
张稚不知是心疼还是气愤,“你怎么不干脆死外面……”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掉了线一样摔落下来,砸在赵季眼前。
她一哭,赵季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伸出衣袖作势要给她擦泪,却被张稚挡了回去,红着眼眶道:“你别碰我,出去一趟就受这么重的伤,说又说不听……”
分明是张稚在哭,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更加难受。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像个做错了的孩子。
“都是我不好。”
她慢慢收了眼泪,想着赵季受伤,让他在这里光膀子吹冷风道歉也不合适,委委屈屈道:“你穿上衣服吧,有什么事情回家说。”
……
张稚煮了一锅小米粥。
黄术已经给赵季重新换好了药,让他趴在床上休息。
这时候,赵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认真地盯着坐在一旁,正在给小米粥吹凉的红衣小妇人。
“我问过黄术了。”
他忽然没由来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张稚霎时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吹气的动作慢了一拍,脸上一点一点地攀上来些许潮红,红得要蒸透了。
“我……随口和黄术说的,你不能当真。”
赵季黝黑的瞳仁盯着她,没绷住,笑了笑,“我还没说我问了什么,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从今往后,她一定要谨言慎行!
张稚端起粥,示意让赵季自己喝,“别说话了,喝粥。”
喝粥还堵不上赵季的嘴吗!
他接过粥,一饮而尽,意犹未尽,“还要。”
张稚在一旁托着腮,“黄术说了,不能吃多了,伤口容易发炎。”
“那黄术还说了,你喜欢我呢。”
他说完便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像是在等待着她有什么反应。
“……”
“等着,我去给你盛。”张稚拿起空碗便夺门而去。
她椅在厨房的半扇门上,阳光如丝如缕地泄了进来,“怦怦”,心跳得好快好快。
张稚在厨房里面待了很久才平复了心情。
她端着盛好的小米粥去往卧室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主公,要不您就别去了,我看嫂嫂很是担心,我和兄弟们能行。”
赵季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否决了对方的提议。
“这次最重要,我们不能前功尽弃,你嫂嫂那边不用担心,她就是心疼我而已。”
卧室的门是直接敞开的,所以她听的很清楚。
赵季从容自信地说出这番话,也不怕咬了自己舌头,什么她心疼他……张稚默默在心里呸了句,端起小米粥,迈进了门槛。
见张稚进来,赵季便将过来汇报的人赶走。
张稚奉上小米粥,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季,“说什么呢,我大老远都能听见了。”
他接过小米粥,一勺一勺吹凉了喝,不甚在意道:“既然都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张稚和赵季最近的矛盾都来源于他现在干的事上。
起初,张稚就不太看好干这种勾当,不过刚成亲时还没觉出滋味,现在因此而来的麻烦接踵而至,张稚便越来越不理解赵季。
“赵季,我怎么才能让你死了这条心,就不能不去吗?”
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没什么血色,现在连床都下不了,站一会儿就头晕了,就这样还要强撑着。
张稚是真怕这次一去赵季就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世道正乱,听我爹爹说,这仗都快要打到云水县了,你一直在外面乱跑,我爹很担心的。”
赵季只是听着张稚说话,沉默以对。到头来冒出一句,“正是因为世道乱,我才要出去。”
“赵季,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张稚此话一出,她明显能感觉到赵季的眼神慌乱了几分,但很快恢复了镇静。
她这番话并非信口胡来,这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第六感。
自打成亲以来,赵季虽然也有许多同她相处的时候,但就连张稚都能感觉出来,他最近非常忙,几乎要忙到焦头烂额了。
若他做的事情真如他所说那般,就是去收保护费,那根本就是扯淡的鬼话。
“那你带我一起去吧。”张稚道。
“不行!”
“为什么?”
“太危险了。”
……
几番简短的对话,勾出来张稚最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赵季一开始就根本没和她讲实话。
“我确实瞒了你……”
张稚才撬动了赵季的口,外边却传来了极大的动静,“主公,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见张稚也在听着,前来通报消息的人只说“那帮人追上来了!”
哪帮人追上来了?
“说清楚。”张稚道。
说话的人支支吾吾,张稚正焦急着,赵季以前所未有的镇定,指挥道:“现在立刻带她走。”
张稚一头雾水。
赵季牵了牵她的手,解释道:“没事,我在外面有几个‘仇家’,现在追上门来了,怕你害怕,一直没跟你说。”
“你先跟着廖裕走,我解决了就去找你。”
张稚现在已经分辨不出赵季话里的真假,她已经无法信任他了,只是直觉在提醒着她,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
在她犹豫的这阵子,一句话冲破一切,来到她面前。
“不要拖我的后腿。”
赵季冷冷嚷道,甚至言语之中还有些不耐烦和厌恶。
张稚定定地望着他,方才还炽热的心里好像有什么要碎掉了,到了崩溃瓦解的边缘。
诸多言语充斥脑海,话到唇边却颤了又颤,被她悉数咽了下去。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嘴脸。
成亲以来,他对她的万般温柔,小心呵护,像是疏离零落过后的一场梦一般。
张稚哽咽了嗓音,“好。”
她不经意间抹了把脸上的泪,再没和床榻之上的人说一句话,立刻收拾完了包袱,夺门而出。
……
廖裕奉命出来追她,张稚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站定,远远等着。
“嫂嫂……主公说的是气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打住。”
张稚咬牙切齿,艰难道:“别叫我嫂嫂了。我与你们主公已经分道扬镳,回去跟他说,他是生是死,从此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请回吧。”
张稚说完这句便转头便走,丝毫不留恋,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对方。
……
云水县的两军交界处,看似风平浪静,却处处弥漫着硝烟。
“赵季那小子挨了两下,不死也是重伤,估计是不能来了,我方突袭,占据云水,从此便可直通京师,主公大业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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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凭:我听到了‘上位’的回响[狗头叼玫瑰]没想到我还有机会
要开始有点虐虐辽…………虐完了故事背景就转到宫廷的那部分啦
第16章 他死了 赵氏王,字季。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赵季问道。
廖裕见坐在榻上的人脸色冷峻阴沉,一双瞳仁更是黑亮得吓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敢点头示意。
屋内气氛顿时压抑到了极致。
只见他手臂上的青筋寸寸绷紧,气血上行,怒火攻心,下一秒,淋漓鲜血从口中呈直线状喷射了出来。
“主公——”
廖裕眼里尽是惧色,他也没想到嫂夫人一句话竟有这般威力,颤声道:“我这就去找黄术!”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陈广等人都要打上来了,若是赵季挺不住,他们便是群龙无首。
“站住!”
一声暴喝止住廖裕的步伐。
赵季此时吐尽了在口腔里粘稠淤滞的残血,指腹擦过唇间血色,平添几分邪性,“不用,来不及了。”
几个简单动作,便压下了此刻心头所有的疯狂与冲动。
他冷冷笑着,看着手下的人,意有所指道:“带我去会会打上云水的那帮人。”
廖裕背后一凉,总觉得那神情阴测测的。
……
张稚背着一个小包袱走在路上,走累了便找块平整地方,用帕子垫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