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她与赵季是夫妻,两人一起来才好,不然他们一家热热闹闹,将赵季一人留在宫里,难免孤单了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赵季那么忙。
“陛下还在忙,便让我先来了。”张稚解释道。
曹氏听了也便放下心来。
这一年过去,大家变化颇多。
先是老二张稻同刘襄和离,开始为自己和两个孩子筹划下一步,接着便是张稚怀孕,老大家的二姑娘杨倩快要及笄。
倒是老三和老四出去闯荡了一番,反而没什么变化和消息。
老三张穗的性格要活泼大方些,老四张秧则温柔内敛,现在看着,还是没怎么变。
正厅里,前面搬来了一个大圆桌,小厮和丫鬟们正忙前忙后地端菜布置。
后面则落着椅子,大人们正在笑语盈盈地说话,几个孩子上前打了个照面,大人们便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当属十六岁的杨凌,已经算作半个大人,却是里面最不着调的一个,功课烂到不行,远远比不上十一二岁的刘琛和刘珺。
闲聊的时候,张稚听二姐张稻说,刘琛被学堂里的夫子推荐,明年便要去参加童子试,实在是难得的聪慧懂事。
“二妹这俩孩子从小便让人省心,倒是真争气。”张稼在一旁由衷地感叹道。
她现在一想起自家的杨凌便会头痛,也是小时候太过骄纵,现在养成了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只能寄希望于日后有个能管住他的夫人。
张稻面上笑容极灿,看着在外面难得开心玩耍的刘琛流露出了几分心疼之色。
“这孩子就是太压抑了,凌哥虽调皮些,却是一点心事都没有,咱们家现在也不是非要这些孩子挣出什么功绩来,我倒是觉得这样便也好。”
张稼点头苦笑,驳道:“凌哥最近难得有‘心事’,对他妹妹的婚事倒很是上心。”
“说起来,倩儿明年春及笄,可有提前看好的人家?”张穗好奇问道。
说起杨倩,张稼面容才从苦涩中缓过来,“九月份的时候,皇后给倩儿办了场宴会,不过那孩子回来以后也没个动静,大概还是没有遇见中意之人……”
“没事,倩儿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张穗宽慰道。
大人们谈了一会儿话,饭席便已经准备好了。
“饭菜都上齐了,大家坐吧。”张平和曹氏招呼着众人坐下。
中间正对的位置被留了出来。
张稚坐在曹氏身旁,左边空了一位,然后是张平在另一侧。
原是不知道赵季会不会来,众人稍等了一会儿,酉时的时候宫里送出来信,确认赵季今夜不来,众人便将那个空位撤掉了。
冬至菜肴,除了寻常的那些大鱼大肉,最重要的当属饺子。
曹氏叨起来一个圆润饱满的饺子,放在张稚的碗里,又摸了摸她的耳垂,道:“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哈哈哈……”
一番逗弄小孩的话令众人捧腹大笑。
张稚闻言很是羞涩,两颊泛起绯红,她都已经是要当娘的人了,曹氏还对她说着这样小时候哄骗她吃饺子的话。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三姐夫陆才良提起他从南边带回来了一些新奇巧妙的东西,叫做“火树银花”,想着等年节守岁夜的时候放,应该会很漂亮,现在全都堆在院落里。
“一会儿咱出去先放几支试试效果。”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三姐夫和四姐夫在庭院里摆弄着火树银花,其他的人则站在廊檐下等着,心情自然是激动无比。
‘彭’地一声巨响,五光十色的烟花数次绽放在天际,流星火雨一般点亮了整个黑夜。
京中家家户户都被这奇异景色吸引出来,朝着天上看,孩子们则兴奋好奇地躲在大人怀里呼唤。
“哇!爹爹,那是什么!”
“烟花吧……不过可真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谁家放的啊……”
天上的烟火消散过后,大家还意犹未尽,停驻了良久才各回各家。
……
“三姐夫,好东西啊!”四姐夫宋行简见了这火树银花,由衷地赞赏道。
三姐夫陆才良闻言挺直了腰板,摇头晃脑,道:“那是自然。”
放完了火树银花之后,张稚便要起程回宫。
夜里冷,曹氏给她加了件火狐的裘衣,她拜别了父母长辈后,坐着来时的轿辇回宫了。
外面的天黑漆漆一片,等到了宫城门口,才有些许火光映照进轿子里。
张稚坐在轿子里,撩开轿帘,随意往外一瞥,看到了城楼上方的火光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怎么感觉有点像陛下?”
张稚问了一句,让佩兰也探头去看,只可惜四周太黑,火光太弱,两个人愣是看不清,只有个剪影。
佩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哪里像陛下。
直觉告诉她:“娘娘,应该不是陛下吧……”
不然,陛下大晚上在城楼上站着干啥?
随着轿辇驶入城墙下,视线受阻,两人便看不到了。
……
赵季忙完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陈公公上前问:“陛下,今日冬至,是否要传晚膳?”
他摆了摆手,陈公公便连忙退下。
赵季想着张稚大概快要回了,便一人披了件黑色氅衣出了承乾宫,一路散步到青龙门的城楼上眺望。
高处火光映盛,此时东南天际忽而绽出一声又一声烟花声响,照亮一方天空。
赵季看得久了竟然入了迷,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城楼下方有一轿辇驶进。
虽然看不到轿子里的人,冥冥之中总觉得里面坐着的是张稚。
今日她回了张府,应该玩得很开心,所以才会这么晚才回来。
估计现在回宫都已经疲累至极,好睡下了。
他想,自己也该回宫了——
“陛下。”
一声熟悉的女声忽地出现在他身后,清脆悦耳,赵季下意识怔了怔,随后转过身来。
张稚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赵季上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跑偏的火狐裘衣,随后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埋怨:“皇后还怀着孩子,怎么跑上来了,太不安全了。”
张稚撇了撇唇角,不甚在意:“因为陛下在这里呀。”
听了这话,赵季心里涌上一阵热浪,升起了一点好奇,遂问道:“皇后是怎么知道朕在这里的?”
他现在大概能笃定方才入宫门的轿子里坐着的便是张稚。
她其实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背影很是相像,而且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城墙上,所以她就来了。
见张稚没回答,赵季转而继续道:“这里很冷,朕要走了,皇后还要继续待着吗?”
张稚闻言顿时睁圆了眼睛,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什么呀,她好心好意上来陪他,结果她一来他就要走。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她心里有些气鼓鼓,嘴上却不说,“既然陛下要走,那臣妾也走好了。”
亏得她一个孕妇,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爬上还要爬下……这些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张稚脚下忽而一空,她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闻着怀抱里熟悉的龙檀香,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那就同朕一起回宫就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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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张称呼小赵演变史:
初来时:(冷漠且恨得牙痒痒)陛下。
现在时:陛下~原来你在这里呀~~(><)/
第47章 又团圆(二) 盼她过个称心如意的年节……
赵季抱着张稚, 去了离青龙门城楼更近的长乐宫。
一路上,前后两侧皆有随行宫人提着琉璃照影灯,光华流转, 将怀中之人的绯红面色映衬得格外圆润可爱。
她双手捂着滚烫的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肌里,一声不吭,温温热热的气息极有存在感, 赵季不得不俯首看了她一眼, 耳廓红得熟透了,不由得轻笑一阵。
因为离得赵季很近,所以只要他有一点气息变化, 张稚便会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且感官也会呈数倍般放大, 她知道刚才赵季是在笑话她……
那能怎么办, 她就是这样一个脸皮薄薄容易害羞的性子……
那私底下抱一下也就算了,她还能接受, 现在边上可是有那么多人在看啊。
这么一想,更觉羞耻,不由得捏紧了指尖, 连带着赵季的墨色衣襟也被她攒扯起来, 听得一声, “皇后, 再扯朕便要被你勒死了。”
张稚连忙松了松手指。
等到了长乐宫内殿, 及至坐塌前,赵季才将她安稳放了下来, 取了她的外袍。
寝殿里温暖如春,她自家中带来的那件火狐裘子沾了夜露,此刻变得有些潮, 被他挂在了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