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季继而吩咐宫人去拿汤婆子让张稚揣着暖手,随后倾身替她脱了冰凉的鞋履和锦袜,又令宫人取来热水让她泡脚,亲自给她擦净,随后坐在她身侧,托起纤细白皙的脚腕,将她的两只小脚放在怀里按摩着。
张稚的两颊红若烟霞,虽然赵季按得很舒服,她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伸出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示意:“好了,陛下不用揉了……”
“今日冬至,陛下用过晚膳没?”张稚将自己的双腿缩了回来,问道。
张稚不问,他倒也忘了还没吃过饭这回事,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很饿,便道:“朕用过了。”
将宫人都清退之后,她才将双臂揽上赵季的脖颈亲近,“今日陛下一人留在宫里,可想臣妾没有?”
“若是朕说想,皇后要怎么补偿。”
张稚迟疑地想了想,她现在能补偿吗……好像身体不允许诶,随后便用两只手臂护住前胸,“陛下……现在还不可以。”
“想什么呢。”
赵季凑上前来亲了亲她的唇瓣便停下了动作,对她道:“早些歇息吧。”
脸上的温度像火一样窜了起来,好像赵季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误以为是要那啥,怎么她这么容易就会联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
张稚走后,其余几家也陆续离开了张府。
张穗和张秧刚回京,还要回府收拾一下便一起提前走了,张稼一家离得近,则多留了会儿,等到夜里开始下起小雪,才不疾不徐地坐上马车。
寂寥宽阔的石板道上,载着一家人的马车速度并不快,张稼和丈夫杨晟坐在一处,两个兄妹坐在一处。
路上,伴随着笃笃的马蹄音,张稼说教杨凌的声音格外明显,一阵猛烈的冬风袭来,吹开了大半车帘——
一抹紫衣红伞的身影在雪色中踽踽独行,一闪而过。
“这个时辰,外面还有人呢。”杨倩感概了一句,将车帘封得更加严实了些。
马车行过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向着远方延伸,风雪愈盛,刚刚从打烊茶馆走出来的唐斐,将身上披着的外袍更用力地裹了裹。
结果第二日便染上风寒,不得不告假七日。
……
冬至过去,年节也紧接着来了。从这日起,只待祭祖祈福过后,朝中百官皆休沐五日,赵季作为皇帝也终于能闲散下来。
张稚尚且还在床榻之上裹着被褥懒洋洋赖床的时候,他已经率领朝廷百官在祈年殿举行完了仪式。
等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醒过来,入目对上的便是赵季的一张脸,不知道他在床边坐着等了多久。
张稚下意识将头埋进被子里,翻了个身,装作还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脸上还有久睡未退的潮热。
原先她是知道赵季模样长得好看,但好看归好看,却一直没有看进她心里去,现在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越看越顺眼,开始有点喜欢赵季这张脸了。
每次冷不丁对上,无须他刻意勾引,她便会脸红一阵。
她背过身去缓了一阵,才悠悠转过身来,装作刚醒的样子眯开眼睛一条缝,道:“是陛下来了啊。”
“臣妾刚醒,陛下先去前殿坐一会儿,马上就来。”
她拥着被子起身,见赵季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将话说得更加直白了些,“臣妾要换衣梳洗。”
赵季不走,她怎么把佩兰叫过来帮她。
“朕帮你。”赵季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不……不用了”,张稚摆手阻却,赵季却已经将目光逡巡过去,最后停留在她盛放衣裙的金丝楠嵌螺钿花鸟长柜上。
此人不由分说地长指一勾,将柜门打开,细细端详起来。一想到里面装着什么,张稚双颊上的红意染到了脖子根儿。
赵季站在柜门前犹豫许久,随后挑动五指,挑出来五件材质、颜色、图案各不相同的亵衣,认真问道:“原来皇后有这么多朕都没见过,皇后今天想穿哪一件?”
“……”
“陛下,不用了,臣妾昨日才新换过,身上穿着一件,陛下随便拿一套襦裙就好。”
赵季取了一件浅粉色的走过来。贴近张稚时,锁骨处的肌肤能感受到他呼吸过的微弱风声,不由得耸了耸肩,显得两臂状如玉藕。
他的唇靠近她的耳廓,纯黑眼珠下移,问道:“朕能看看吗?”
“……”
“不行!”
张稚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所以拒绝得毫不留情。
“那好吧。”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赵季开始给她穿衣服,自从有孕之后,她身上的肌肤明显圆润了起来,胸脯也更加鼓了出来,捏着软绵绵的,手感很好。赵季的手却又干又硬,碰到她就像是石头碰在棉花上。
好不容易将上衣穿好了,下裙也勉强套在了她身上,只是下裙的四根带子怎么系让赵季犯了难,十根手指修长却也着实笨拙。
在张稚的细心指导下,他才堪堪打出来一个不太完美的双耳结。
“朕再试一试。”
为了避免赵季纠结,张稚安慰了他一下,“陛下做得已经很好了。”然后迅速下床。
她披着一头长长的乌发窜到梳妆台上,急忙将佩兰召了进来为她妆点挽发,见此,赵季只好收手作罢。
一大早上,各宫的宫人们正在扫尘除雪点宫灯,赵季带着她乘着金辇在宫里转了一圈。
原本张稚还很期待在宫里过年,但是合宫上下都看上去十分肃穆,没见到什么欢声笑语,还不如外面有气氛。
估计是两人的身份让人见了太过有压力了,所以没人跟他们玩。
“陛下,不如咱们俩装扮成公公和宫女,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张稚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提议道。
一经提议便被赵季一个脑瓜崩儿弹飞,“皇后见过哪个宫女怀孕?”
哦,也是。她一时忘记了自己还怀着孕。
“朕带你去个地方。”
……
张稚坐在轿辇里,像是做梦一样,她竟然和赵季出宫了。
本来她这几天应该乖乖待在宫里,像黄术说的一样,老老实实静心养胎,但是乍一出来还挺激动的。
原本以为赵季和黄术两人站在一边,根本不会同意她在年节这天出游,没成想赵季反而将她带了出来。
张稚扯了扯赵季的衣袖,犹豫不安:“陛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黄院长嘱咐过臣妾不能乱跑……”
“黄术说过这话?”
“啊……嗯。”张稚点了点头。
赵季一挑眉,“他跟朕说的是这几日皇后的心情愉快最重要。”
所以,他便把她带出来了。
趁着年节时分,京城上穿街走巷的男女老少尤其多,爆仗齐响,锣鼓喧天,最容易惊吓冲撞着孕妇,一不小心都有流产的可能,所以黄术才不建议她出行。
赵季带她出来,提前做了打算。将沿途街道上的路人都清空了,使得方圆十丈内无人喧哗,一路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稚怎么感觉出了宫跟没出宫一模一样。
到了目的地,轿子稳当停下。
轿帘掀开,她执着赵季的手出了轿子,眼前是一座依山傍河的水榭亭台,四周被侍从封锁了起来,显得格外幽静。
但她转过身去。
河对岸正在如火如荼地举办迎春庙会,沿河绵延十里,人头攒动,幌子招展。
此时此刻,便是像来到了京城中最为繁华热闹之地,她只需站在水榭的楹柱旁便能将对面傩戏表演的动作看个大概。
虽然这不能让她真的去逛庙会,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沾沾气氛,她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水榭内已经摆上了一桌子年节特供的糕汤果酒。
张稚入座,粗略打量一眼,除了屠苏酒她不能喝,剩下的都是她爱吃的。
她吃了一块如意糕后,脸上笑意盈盈,“陛下便是要带我来这里?”
赵季点了点头承认,“朕也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
虽然条件有限,他也希望能尽量让她过个称心如意的年节。
“还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张稚对赵季的准备赞不绝口。
两人在水榭说说笑笑呆了一会儿,一直到正午日光回暖,河面上的一层薄冰化开。
隔着水榭上的竹帘,一艘艘画舫映入眼前,张稚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陛下,快看,那个是不是唐尚书?”她指着近处画舫中的一道身影。
自谢恩宴后,赵季便让唐斐留任京中,安排了一个工部尚书的高位。
原本是逼他出错,好顺理成章地迁到地方,没成想此人还真能应付得过来。
赵季的目光也扫了过去,淡淡道:“还真是。”
张稚所指的画舫上正站着两男一女,他们看过去的同时,对方也看了过来。
杨倩站在画舫上,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的皇后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