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看向林斐然,不约而同作出口型,神色悲壮:“等我!”
林斐然神色疑惑,正要上前问个明白,两人似是不忍卒看,一溜烟跑了。
她只得作罢。
接下来的几日,林斐然几乎可以算作是围着如霰转,几乎要寸步不离,她不觉有异,如霰却整日都挂着笑,看得出来心情极好,看她的眼神也越发不同。
期间,林斐然去塔楼取了些关于情期的书,参童子也送来了不少裁好的宣纸和装帧之物。
如霰醒着,她便一直围在一旁,“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几乎快成了她的口头禅。
如霰睡去,她便翻看书籍,看完后就开始誊抄那几卷《大音希声》。
不论旁的,若是这几卷书真能传遍天下,那就当真是利在千秋。
书中的很多阵法都十分繁杂,不容易记忆,林斐然画阵时也会滞手,她必须先将其吃透,才能誊出一份圆融的法阵,对她来说算不上容易,但的确很有收获。
就这般陪陪画画写写,时光飞快,竟然就到了情期的最后一日。
幕空中仍旧挂着冬阳,林斐然执笔坐在树下,她誊抄的《大音希声》终于到了最后一卷,也到了最难画的一个阵法。
她久久未得寸进,便停笔休息,下意识抬头看去,如霰便躺在桌前的摇床上,似是还在沉眠。
树荫间的光斑晃得人眼花,看着看着,她竟有些入神,心头微动之时,提笔的手再度落下,约莫一刻钟,那张空白许久的纸上便跃出一幅美人卧眠图。
简直是栩栩如生。
她从没画过这样顺手的小像。
“……”
正事干不出,旁的倒是信手拈来。
林斐然心虚又无言,她抿抿唇,手忙脚乱地拢了几张纸覆上。
“怎么了?”如霰睁眼看她,不明所以,“这个阵法还没吃透吗?”
林斐然更是心虚,连声道:“不是不是,不对,确实是还没吃透,但是已经有点思路……”
恰在这时,院外又传来几声奇怪的鸟鸣。
如霰毫不意外,他坐起身,扫了那堆稿纸一眼,抱臂看她:“去罢,有烤鸡吃,免得他们以为你在这受苦。”
林斐然起身:“我和他们解释过,我是自愿的……”
院外声音不停,林斐然又怕待久了惹他怀疑,索性起身翻墙而去。
梧桐树下,枝影横斜,一阵风吹过,纸稿微扬,如霰取过镇纸为她压住,恰巧见到交叠的宣纸下露出一片墨色衣角,一块光斑正好点在那处。
如霰凝视着,久久未动。
林斐然的确出去吃了顿好的,直到黄昏才脱身回来,她立即冲向梧桐树下,纸稿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于是她大大松了口气。
“画完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如霰的声音,林斐然回头看去,下意识道:“还没有,只差一点。”
“那画完再回去休息。”他越过林斐然,走到案牍旁坐下,随后以眼神示意,“不坐过来吗?”
林斐然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坐了过去,她的确打算今日结束这最后一卷。
她提起笔,冬日残阳将宣纸染作枯黄,投映着如霰的影子,四周冷香浮动,竟然也被这残阳烘出一点醺然的暖意。
她抿抿唇,开始动笔,但又因为不知从何下笔,于是停顿许久。
如霰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忽而开口:“这几日我一直在等。”
他收回手,撑着下颌,一双潋滟的桃花目静静注视而来:“我的确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但你不一样。”
他并没有明说,林斐然这般听着,竟然也福至心灵地懂了。
“……你看到那幅图了?”
“——”如霰弯眸,他抬手搭到林斐然后颈,轻声道,“你可以做画上蝴蝶做的事,不需要什么顾虑。”
一阵风过,宣纸哗哗作响,黑白色的长发交织在一处。
如霰倾身吻上了她的唇角。
他原本给林斐然留了一处主动的空隙,甚至停了一瞬,但触及那份柔软后,他便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轻颤游走周身,无声的暴鸣在耳边震开,叫嚣着要他再进一步。
他不由得伸出艳红的舌尖,却又克制而缓慢地抿舐起来。
片刻后,林斐然似是终于回神,身形微动,回吻而去。
他从未做过亲吻这样的事,亦不知个中滋味,但在想象中总是无味的,给林斐然留一个空隙,原本也是想让她带动自己,可谁知碰上的刹那,便如同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抚在林斐然后颈的手忽紧忽松,似乎毫无章法,却又极有韵律地收紧、放开。
他总是轻轻地抿,细细地舔舐,一声又一声黏腻而缓慢的清响传出,听得人面红耳赤。
末了,终于离开寸许,抬手覆在她眼上,微哑道:“闭眼,不要这样看我。”
话音刚落,他又吻了过去。
如今情期已过,他本该全然清醒,此时却又仿佛迷醉其中,难以自拔。
林斐然坐姿板正,不偏不倚,如霰总要懒些,虽是倾着身子,却也倚着半边案牍,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按着后颈,左膝已然跪于她腰侧,右膝却压在她腿上,微微低头。
林斐然被他压得后倾,只好撑着地上蒲团,托着他的腰,主动承担起他另外一半的重量。
在情事方面,林斐然悟性极差,她只试着探了探舌,动作迟钝,稍显笨拙,如霰便立即学去,又以一种融会贯通的态势袭来。
如霰的唇有种出乎意料的柔润,令人流连,而在交缠间,她似乎又尝到一点特别的蜜意,那是一种浮梅的冷香,清冷中带着一丝令人目眩的甜。
林斐然微顿,双目刚要睁开,便又被他捂了回去。
舌尖那点不是什么特别的蜜,而是他故意咬破的血味。
他轻声道:“助兴罢了,不必在意,你喜欢便好。”
一时间,唇齿间溢出的不知是谁的轻|喘,碰触间升起的不知是谁的温度。
林斐然有些来不及呼吸,只一点点吸气出气,因为有些缺氧,头不由得眩晕起来,心跳声逐渐增大,在耳膜处鼓震、跃动、冲击——
她几乎要感到一种被吞噬殆尽的潮涌之意。
下一刻,如霰才终于离开寸许,为她留出喘息之地。
牵连的银丝将断未断,他摩挲着林斐然的后颈,又俯身舔舐过后,才垂首靠在林斐然侧颈处,兀自喘|息。
片刻后,他不禁低笑起来。
“好令人回味的滋味。”
他的指尖握着她的手腕,缓缓向上抚去,一下又一下,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自己。
案牍上的砚台已经被打翻,墨汁流了一地,将二人的膝头浸湿,顶上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晃动着昏黄的光影。
二人就这样缓了许久。
如霰忽而道:“在想什么?”
林斐然闷闷开口:“……在想下次要赢回去。”
如霰开口轻笑,他缓缓起身,直直看向林斐然,眼下染着薄红,目中潋滟秋水,带着一点平日里难以窥见的深意,唇上染着点点艳色。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实在太喜欢你,以后你要是背叛我,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
林斐然无言,默默拉过一旁的画纸遮面,只露出一双光亮的眼。
那张画纸上,散发之人侧卧于丛花间,双目轻阖,衣衫坠下,容貌昳丽,自有一派青熟之味。
一只蝴蝶翩然而来,不撷花蜜,反而落于他的唇上,只采那点幽然隐香。
他敛目轻笑,低声道:“……原谅你了。”
第197章
翌日清晨, 林斐然从床上醒来,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起床练剑,而是缩在被子里, 望向床栏上绑着的瀑杨柳枝条,莫名有些出神。
她昨日画了一幅卧眠图, 如霰已然收入囊中。
彼时正值黄昏,二人亲罢暂歇, 他便想着要为这幅画回上一礼, 思来想去,便折了一段瀑杨柳。
其枝条韧如细竹,叶片银白如镜, 如霰取来一把匕首, 三两下便将一枚镜叶裁剪成蝴蝶模样,叶茎充作蝶身, 卷起的叶尾充作蝶翼,镜面映射出周围色彩, 乍一看, 便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一枝共有十八枚叶片, 他裁卷出十二只蝴蝶,捏起六个花苞,抬手一扬,蝶翼上下翻飞,斑斓五彩。
“拿去。”
他倚着案几,递出手中之物,搭在林斐然膝上的长腿轻晃,双目微阖,眼下薄红未消, 却已染出几分餍足之色。
他倒是十分想得明白:“有来有往,下次还要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