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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他心有灵犀[重生]_周一二【完结】(54)

  ……

  夏夜濛濛,三更天,江畔逐渐升起一层沾染着山间芬芳的薄雾,将浣纱的西子半遮半掩,泠然露了几分清冷。

  朝霞起时云飞扬,不远处一窝朱颈斑鸠啼叫,将屋中尚且在熟睡的两人吵醒了。

  谢灵犀本就睡得不沉,一夜都在做梦。

  闻声,眼皮微张,伸手拍了拍身旁人,见柳续果真长吁一声,头还无甚力气地抵在她颈间,温热地吐息:

  “怎么了?”

  谢灵犀小声道:“现下是何时?”

  柳续一抬眼,天际微微泛出金光,外头冷意肆虐,山花野草仍裹着朝露沉睡。

  “尚早,”他双臂搭在谢灵犀腰上,“再睡会罢。”

  柳续贪念着这份难得的温存与闲憩——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荆州山野,他与谢灵犀好似一对寻常夫妇,不必忧心高堂风云,不必躲藏明枪暗箭,虽是碌碌过活,却胜在安稳自在。

  古人闲云野鹤之志,果真痛快淋漓。

  他这厢方才展颜,阖了目,窗外传来一段歌声,歌词辗转反复、腔调高昂壮美,让人听罢心血澎湃,欲与竞之。

  柳续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对。

  这词是改自荆地的话本传奇没错,讲的是那民间寡妇刘娘子智斗当地强霸,保全名节夺回家产的故事。

  可曲调却不似荆北小调婉转圆滑,倒像是“大宫声调”,长安那边的雅乐。

  他探出窗一看,白露横江,水面上有一叶扁舟,舟的前端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踏着歌声,临波划桨。

  “这人……”

  是何处来的游江客?

  谢柳两人披了外裳出门,天已大白,走近一看,那人还立在船头,布衣抖擞,见两人临近,顿时停了歌声。

  “噫吁嚱……两位看起来面生啊,想必不是荆中人罢?”

  柳续:“……”

  那人握着船桨的手惨白,似几百年不见天日,竹笠下仅露出的一方下巴尖而瘦,嫣红的嘴缓缓勾起:

  “吾受山民供养,方得化身人形,今日与两位小友一见,甚是投缘……观你二人徘徊人间久矣,为何不入轮回?可是有心愿未了?”

  说罢,整个身子悬空而立,脚下小舟歪斜入江,那仙人背脊生出羽翼,掀起浪淘千丈高,遂欲遁入长空。

  声音也蒙上一层薄雾,空灵皎洁,回荡在山间:

  “说出愿望,吾可以帮你。”

  仙人飘至半空,从身后倏地抓住柳续的肩膀,因这动作,墨发垂在他不似活人的手上,如蝴蝶颤翼,更显得此景绮艳诡谲。

  “金钱、名利、美屋……或是你想要谁的性命,想知晓谁的秘辛……吾都可以帮你……”

  柳续静静看着,颌首,“好。”

  他淡漠地看一眼谢灵犀,偏着头,低声道:“我想……要……”

  那仙人未听清,审视完柳续疏离的眼神,以为这人要避着自家娘子,向他讨甚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郎君声音愈来愈小,不禁凑近去听。

  “……什么?”

  他所求何物?

  “我想要——看看你的脸!”

  !

  电光火石之间,柳续一把反握住肩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连同他的斗笠外袍整个往下一拽——

  “哗啦”一声,那布衣仙人重重跌倒在地,身上宽袍裂成了几段,无数洁白羽毛被鱼线穿着落了一地。

  末了,那消失入江的舟去而复返,船桨上,还缠了个由三四把蒲扇做出来的不知名玩意。

  “哎哟!”

  未等那仙人骂娘,柳续将他斗笠狠狠一掀,惊慌失措之下,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陶狸?!”

  “……”

  陶狸伏在那堆鹅毛里大喘着气,抹了把涂满脂粉的脸,露出原本清俊面容:

  “承之兄,好久不见呐。”

  第49章 黄雀

  “……”

  短短两日,两人的处境有如从云端坠下,对上陶狸那张不人不鬼的脸,不知该哭该笑。

  这人费尽心思来寻他们,难道只为装神弄鬼?

  谢灵犀方才被他吓得够呛,如今更是毛骨悚然,她悄然握住柳续的手,试图平息心中骚乱。

  陶狸倒是眼尖,他瞧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莞尔:“方才吓着娘子,真是对不住了。”

  说罢还一作揖,似是十分诚恳的模样。

  谢灵犀瞧不见这些,听着陶狸懒洋洋的腔调,遭人逗弄的感觉更加强烈,于是语气也冷冽了些:

  “陶郎君缘何来此?”

  她眼神一凛,“不会当日在刺史府中,害我们坠河的狼,也是你的手笔吧?”

  这话并非毫无依据——

  陶狸此人,家中财宝无数,又通晓八方奇事,远不止表面上那纨绔模样。

  当日他们在巷子中撞见受伤的陶狸,这人再顺理成章地表露身份,随即有意无意透露些虚虚实实的话语。

  他们自以为此次探查乃是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一脚踏进了身后“黄雀”为他们精心布置的戏班子,只等你方唱罢我登场。

  浓墨淡彩是也。

  “这你就想多了,”陶狸蹲在江边撕下一块衣角,沾水洗脸,“我可不是来寻你们的。”

  天已十分亮堂,村中人影绰绰,浣衣做饭、荷锄打猎,皆已倾巢出动。

  他爱惜自己这张脸,更不愿有人见到这疯癫模样,失了名声,这下慢慢细濯着自己的羽毛,不作声了。

  柳续见状,对谢灵犀道:“他在洗脸。”

  便趁着空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陶狸此时样貌——

  朱唇雪肤,背负羽翼,不伦不类,有如煞鬼。

  谢灵犀想象一番,真是不忍探看,扶额失笑。

  陶狸只是垂着头洗净身上脂粉,眼睛没瞧见,双耳可没失聪,他听身后两人在肆意谤议他,面上浮起一丝愠怒:

  “柳承之,方才是我不对,可你如今这般嗤笑旁人,实在有失君子之风吧?”

  柳续奇道:“我同娘子讲话,要他君子之风何用?”

  谢灵犀眼睛不便,瞧不见这世间精彩,着实可惜。

  更何况此刻晨光熹微,草木初明,山间小溪波光粼粼地环着河畔未经雕琢的顽石,三两只白鹅浮水,一派祥和风光。

  他此时恨不得取来所有古今书册里的诗,将此情此景一一形容与谢灵犀听。

  “你——!”

  陶狸怒而回头,见面前两人言笑晏晏,正谈论着村头王大娘家的黄狗。

  柳续说方才见到那狗“扑通”一声被白鹅踢进河里——分明是再寻常不过之事,竟也引了谢灵犀弯起眼眸。

  他这一回头,面上滴水如白珠入江,实在滑稽,谢灵犀却始终不往他的方向看,敛起双目,未曾动容。

  “你……”

  这分明是瞎了!

  陶狸失了气魄,半张着口,这下终于真心实意道:“啊,谢娘子,真是对不住了。”

  “事情发生成这样,实在难以预料。”

  他带着两人来到昨日猎户夫妇捡狼皮那处江畔——此地已干净如洗,狼心狼肝狼肺之类的,均不见半点痕迹。

  “那张狼皮是我在夜市上寻得,抛在此处,混淆视听而已。”

  “你们想瞒过谁的眼睛?”

  谢灵犀摸索着,寻了一块巨石坐下,“我本猜想,你将崔玉性情大变一事告知我们,是欲引着我们将她与谭识君联系在一起,但现在看来,真相并非如此。”

  戏台上登场的人物众多,大都各怀鬼胎,其中有一人一直扮演着“受害人”与“拯救者”的角色,将这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搅的惊涛四起——

  谭昀!

  “刺史在位三年,风调雨顺,而荆州治理失序乃是一月前起始的,这与谭昀口中所说的‘四年前的家中巨变’,在时间上全然对不上。”

  要么,是谭昀满嘴胡话;要么,便是这两件事情之间,并无直接的因果关系。

  陶狸听罢,赞赏道:“对,但他确实是谭刺史的儿子。”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咬牙切齿:“哪有那么多复杂的理由,玉儿从不欢喜他,他怎敢拿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当令箭使……”

  “如他所说,都流离在外多年了,还回来纠缠玉儿,真是贼心不死、色胆包天!我只吓他一吓,果真第二天,便见他卷了铺盖,逃出荆州了。”

  看着两人愈发复杂的神色,陶狸叹了口气:“此事牵扯良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二位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带你们去一处地方。”

  ……

  据陶狸所言,他与崔玉两情相悦,将来是铁板钉钉的夫妻。

  而谭昀只是跳梁小丑,此番来荆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想认个刺史老爹,再讨个如花娘子,从此福泽不尽罢了。

  柳续质疑:“可他既是谭大人的亲生儿子,想认祖归宗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陶狸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观音庙前,掀开门襟垂下层层遮掩的红绸缎,“可他爹死了啊,哪来的祖宗给他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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