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老,物业也不怎么样。我看你们小区保安啥也不管,谁都能进,也不拦也不问的。你一个人住,还是要注意安全。”
想了想,这片的管辖不是金湾街派出所么?巧了,那儿离得不远,副所长是他铁哥们。回头空了给他打声招呼,哪天他不在照应不到,还得麻烦他。
江鹭答:“现在这个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物业费都没多少人交,成天打嘴仗,物业能管才怪呢。”吐槽归吐槽,还是给他宽心:“不过你放心啦,我安全意识很强的。而且楼上楼下的都是老街坊邻居,阿姨叔叔对我也很关照。”
“那就好。上回跟你起口角那人,没再过来找你麻烦吧?”
上回……哪人?江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王瀚成。
虽然很怕他介意,但现在不说,万一哪天他送她回来时两人再碰上,到时就说不清了。况且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还是早点告诉他比较好。
她看看他,嗫嚅一下,如实道:“上回那人,其实是我前男友。”
第23章
前男友?
宋魁面上没动静,但耳朵顿时竖起来了,“嗯?‘前’男友?都前了,还找你?”
“我们其实分手快三年了,分手后也一直没有再联系过。 ”江鹭尽力寻找表达完整、贴切的措辞,不想让他产生什么误会,“是因为去年参加一次同学聚会,才又意外碰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知我还单身的,然后就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了,一直缠着我不放。”
分手三年,去年重遇。宋魁暗自提炼关键字,问:“什么原因分的手?”
江鹭其实不愿回想与王瀚成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不舍而不堪回首,而是至今想来仍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王瀚成当时在学校算是个风云人物,外表英俊,家境优越,又是校学生会副主席,校篮球队的队长,身边围绕他、主动献殷勤的女生从她们认识起就没断过,同在学生会的学妹李萱就是其一。
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发现他们聊天暧昧的,也没有探究过他们聊了多久、聊了什么、是不是如他所说只是聊聊而已。那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有了一个李萱,就一定还会有张萱、王萱、赵萱,劈腿撩骚这件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就像蟑螂,当你在明处发现了一只,那意味着暗处已经有无数只了。
也许这种错误在一些人的标准下是能够被列在“可以原谅”的列表里的,兴许王瀚成当时也真的是一时糊涂,后来也是真心认错,有所改悔。但江鹭不能接受。她有洁癖,不仅是生活中有洁癖,感情里也一样。对一间已经滋生了蟑螂的房间,或许有的人会选择清洁打扫,除虫灭菌,而她只会选择搬离。
她一五一十地讲了来龙去脉,宋魁不动声色地听完,语调也还是克制地平静:“所以你俩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你心里还惦记他?”
听这语气,明显带着疑虑和醋味儿,他显然是想要掩饰的,但似乎不大成功。
江鹭有些想笑,坚决否认:“我都说了,我有感情洁癖,分了就是分了,他对我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一样。”
宋魁回想起那天晚上,听她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时的心情,心疼、心揪之余,其实就想过这事应该没有她解释的那么简单。当时怕自己职业病,捕风捉影,没有依据,直到现在这个疑惑才算是有了完整的解答。
一个明明如此幸运地得到过她青睐的男人,却又如此地伤害她、至今还让她伤心落泪的男人。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需要感谢他的不懂珍惜,但宋魁心里仍然极其不是滋味儿。
他胸口直发闷,不知这股失意和酸楚从何而来,憋了半晌,还是不吐不快:“都无关紧要了,那怎么还为这种人渣哭成那样?”
江鹭愣了一下,看他醋劲儿大的表情管理都失控了,眉间冷硬,下颌线也绷得发紧,一时哭笑不得:“谁说我是为他哭啊!我哭主要是因为工作压力、负面情绪没处排解,他只不过就是个导火索罢了。大周天晚上的,谁想被个癞蛤蟆跳脸跟前来恶心,结果遇上了还甩也甩不掉,我当然觉得憋屈又无助,没控制好情绪,就哭一场发泄一下嘛。”
宋魁心宽了宽,心态放平,一分析,她这是信任他,也不想他误会什么,才把话澄清的这么明白。要是真还对前男友有什么感情,根本也没必要主动提这茬。
于是点头,“好,知道了。”
就这样?这算什么表态?
“知道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
江鹭挺意外地瞅他,“就没有然后了?我还以为你会追根究底问,为什么不跟他彻底断干净,为什么不换手机号,为什么不搬走之类的呢。”
“骚扰你、纠缠你的是他,你凭啥要换号要搬走?”宋魁眉峰一挑,“现在是他的行为影响到你的生活了,不要求他停止侵害,反而让你做出改变,这是啥混账逻辑?往后有我,你就正常生活,别担心这些。”
即便江鹭已经字斟句酌,详尽无遗,还是怕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够、说的不清,让他误会自己态度暧昧不明,更忐忑他心生芥蒂。现在他一句“往后有我”,她的心便踏实了,也跟有了靠山似的,腰板儿都直了。
“他再堵你,让他感受一下社会主义法治铁拳。”
江鹭笑,“那以后靠警察叔叔罩我了。”
作为先交出底牌的那个,她忽然仿佛成了弱势一方,急需从他的过去挖掘出来点什么以恢复势均力敌。已经憋了很久,干脆直截了当地问:“我都如实交待了,你是不是也该稍微透露一下你的呀?”
宋魁大方坦诚:“行,你问。”
江鹭便像个八卦小报记者,“嗯……谈过几个?”
“严格来说没有。”
“没有!?”
江鹭坚决表示不相信,他才改口,“那姑且算半个吧。”
“半个?还有这么算的?”
“根本也没到确认关系那步就不联系了,能这么算吧?”他语气征询。
江鹭瞥他眼,还是半信半疑,“这么多年都没谈过女朋友?大学也没谈过?”
宋魁原原本本解释:“我大学四年基本都在和同学忙着搞副业赚钱,宿舍一哥们开了个公司,我们就一起做法考培训和咨询。我当时干劲儿都在这上头,觉得谈恋爱纯属浪费时间,消耗生命,因为比恋爱有意义也有意思的事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当然了,那会儿其实也没人看上我,我也心高气傲,从来没看上过谁。”
这倒是也说得过去,江鹭勉强认可:“那这半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七年前吧。”
算来,应该是他工作后不久,“怎么认识的呢?”
时间太久远,具体过程宋魁已经记得模糊了,只能拼拼凑凑地大概还原:“大学毕业我考警察考回来,她当时和我一起进的面,就认识了。我进市局,要有基层工作经验,给放到永华里派出所锻炼。她刚好录到隔壁辖区派出所,本来离得近,再加上我们这批新人一开始总约着一起吃饭,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就一直聊着,属于是相互都有点好感吧。”
江鹭在心里嘀咕,还是个警花,“既然都有好感,为什么没继续发展呢?”
“有好感和喜欢,是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尤其真正能到谈恋爱这步,还得靠了解、相处吧。但两个警察系统的人,根本没这个条件。你可能不知道,基层特别辛苦,天天就是处理接报案,值班,一级勤务。我每天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同事,跟人家认识一年多,没正儿八经相处过几天。而且后来又刚好遇上这事。”
他指指脸上的疤,“当时年轻,愣,为了抓人真敢上。其实回头想想也后怕,万一没给那孙子控制住,这两刀不是划在我脸上、腰上,而是扎到胸口,我是不是就牺牲了?她听说我受伤以后到医院来看望,可能也是着急了吧,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质问,说宋魁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挣多少钱啊这么不要命?
“我听完这个就有点来气,我说我当时就想着抓人,没考虑那么多。再说了,这事儿跟挣多少钱有什么关系?警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一说完,她立马就急了,还在医院呢,我俩就为这事吵起来了,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说到这个,宋魁忽然觉得自己那会儿真是挺较真,挺幼稚,也挺好笑。
江鹭追问:“所以是谁先提分开的?”
“就没在一起过,也不存在分不分开的,就是相互都通过这件事发现对方不适合自己,自然而然就疏远了。她当时跟我说,对警察这份职业失望透顶,准备辞职了,问我有没有可能我们都不在这个系统里反而可以走到一起。我当然是不可能为了谁离开警察队伍的,所以最后也就不再联系了。
“我也挺理解她。最初怀着一腔热血奔着警察这个身份来,真干上了,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工作辛苦,收入有限,上升途径更有限,可能有些人努力到顶,这辈子也就看到头了。这种环境是很消磨人的,觉得自己辛苦付出不知道为了什么,所以最后有些人选择浑浑噩噩地躺平,有些人选择放弃离开,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