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让人仿若走进了雨后的深山古刹当中,清冷,疏离。
姜云漾倏忽睁了眼,这时她才发现,端水进来的,哪里是翠竹,竟然是她那一直离不了的准前夫!
“怎么是你?!”
姜云漾挣扎着就要起身,但很快,白皙柔嫩的脚背被一个沉沉的力道按抚住,没入舒适温暖的热水中。
只听男人温声哄道:“夫人轻一点,否则水会溅出。”
说着,他将一点一点将水撩上来,再然后,蔓延下去,轻轻按压住酸胀疲惫的位置。
还是那双骨节分明,平日里执笔,执印,持剑,漂亮如美玉的手,此刻,竟然也心甘情愿地没入水中,帮她抚足!
姜云漾吞咽一下,艰涩开口:“大人没必要这般做……”
谢砚冷清开口:“照顾夫人,何来必要不必要一说。”
“吕大夫也说了,他的方子搭配足部穴位按,效果更好。”
他就那样半蹲在她面前,房内潋滟的烛光,铺在他清隽面容上,镌刻地五官的每一寸都格外分明。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他,就是在这样的烛火下,那是两人名义上的洞房之夜,那时候她为了保命,给了他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其实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而已,现在想来,却已遥遥如天隔。
他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但在某些她表现地酸胀的位置时,却又很有力度,一天的疲惫感,真的减轻了不少。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按的这样t细致。
她知道,以他的个性,这样帮她抚足,绝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只坚持一两天的装腔作势,必是那大夫交代他多少天,他便完成多少天,不仅不会偷工减料,甚至可能超额完成,直到把她的毛病彻底治好为止。
只可惜,他们两人就要和离了。
想来他对自己以后的妻子,也该是如此吧……
明明是自己早已预想过的事情,此时想起,心中却无端泛起一阵酸涩。
恰好水温稍冷,她便下意识地轻抬双脚,那人就已经从善如流地将布衾拿过来,将她的双足裹在其中。
“今天是不是很累?”他问。
一个丝毫没有必要掩饰的问题,姜云漾非常诚实地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此时的谢砚已经站起身,将叠整齐的布衾搭在了手边的木架上。
此刻的姜云漾,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便被一个力量稳稳地托住。
“那我抱夫人上床,就不会继续累了。”
宽厚的掌心带了丝灼人的温度,像是温泉般缓缓流淌,最后到心间。
姜云漾:“???”
怎么就抱上了?!
虽然心底不愿接受,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沉下去,手臂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勾,绕上那人修长的脖颈,将半个身子都依偎在那个怀里。
很短的一截路,因为谢砚走的慢,反而显的漫长。
终于到了床沿边,将她轻轻放下,谢砚道:“以后若是累,叫我抱你即可。”
姜云漾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羞的小脸通红:“没有多少以后了。”
“难不成,谢大人想和离之后,还能抱着我上床?”
谢砚眸光微动了下,薄唇轻启:“和离之后,自然不会。”
“但万事无绝对。”
姜云漾被他这自相矛盾的话弄得有些懵,但也不愿多想,转了个身,面向朝里的方向,“谢大人就此别过吧,别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这句话虽然是赶人,但也是她真心实意地赶人。
她这处别院和谢府,一个南一个北,差不多隔着整整一个盛京城,他每天这样来回跑,怎么能不累。
他的精力异于常人,但也要花在正经地方。
谢砚看了她一眼,默了半晌,淡声道:“夫人晚安。”
因为疲惫,这一晚她睡得格外沉。
一觉醒来时,天色早已经大亮。
怔了一瞬后,她整个完全清醒过来,翻了个身匆忙从床上下来后,赶紧叫翠竹给自己梳洗。
自从开铺子以来,她根本没睡过这么久。
从前她看的那些致富经,第一讲的就是勤,她可是要赚大钱的人,怎么能睡到如此时间呢!
全部整理完后,她立刻和翠竹盛着马车出发了,昨日一天没去店里,账本,货源都需要重新盘一遍,临睡前脑海里还无意识地冒出几个贵女的名字,她也准备提前去跑一跑,还不知道安排在哪一天。
姜云漾就这样顶着一脑袋的官司,赶到了铺子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出门晚了,铺子前的那条路,竟然无比拥挤。
她一边走一边纳闷,不知道是谁家铺子生意这么好。
因为想的太过出神,以至于差点走过。
而被翠竹拉住的瞬间,她才猛然意识到,导致道路堵塞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家铺子!
人潮不断地进出,行人也纷纷驻足。
其实别说是行人了,就连姜云漾这个老板娘,此刻的目光,也被狠狠吸引。
因为她的那个曾经不起眼的小铺子门口,今日竟然放着一捧数量多到夸张的玫瑰花!
那是真正的玫瑰,和她用折出来的纸玫瑰不同,带着蓬勃、鲜活而又动人的生命力。
段三娘站在门口,情绪高涨地张罗着,忙的不亦乐乎。
姜云漾收回目光,赶紧走到店门口,轻轻扯了下三娘的衣袖,小声询问:“今日这是怎么了?”
“还有那玫瑰……又是怎么回事?”
三娘看到姜云漾,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激动道:“娘子,好事将近啊!”
“其实昨日就有断断续续的生意来了,我当时就有预感,咱们铺子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了,果不其然,今天一开门,在门口看到好大一捧玫瑰!这样多的花,平日里哪里能见着,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而且上面留着的纸条还写了个法子,说是可以买胭脂送鲜花,我便试着吆喝了几句,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姜云漾怔了下:“有留名字吗?”
三娘摇了摇头:“只写了内容,并无署名。”
姜云漾:“什么纸条,让我看看。”
三娘将守在柜台里的纸条给她一看,笑吟吟道:“娘子,您的人缘真好,能有这样真诚却不图回报的朋友。”
姜云漾也很惊讶,接过纸条一看,看字迹。
哪里是什么朋友……就是谢砚的笔迹。
从前无事时她在他的书房转悠过,无意中看到过他写的东西。
并不是某种刻意的记忆,只因为那笔字太过独特。
表面上看刚劲有力,苍朴浑厚,但若细看,便能察觉出其中那股飘逸的气质,笔走游龙,如堂前的风,又如檐下的雨。
盛京城并不盛产玫瑰,想要找到这样多的花,很不容易。
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功夫……
姜云漾看的有些出神,直到段三娘将昨日的账本拿来。
三娘道:“昨日一位姓柳的小娘子,一下子买走了整整六盒,说是要送给自己的亲戚,等到下午时,又迎来一个大客户,似乎还是柳娘子介绍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三笔散单。”
柳娘子……
姜云漾知道她要来,但没想到,她会来的这样快。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飘在耳边。
两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低声攀谈。
“你说我挑哪一个盒子比较好,虽然这几个颜色我都喜欢,但是更希望能开出烟灰粉。”
“你最近运气不是好的很吗?说不定真能心想事成。”
另一边,一位年长点的小姐姐则和同伴道:“胭脂哪里都能买到,但是这样的玩法,还是头一次见,我要多买几盒送给并州的那几位小姐妹,让她们也看看新鲜。”
还有个小姑娘,还不带妆粉黛的年纪,但是对盒上的折纸很感兴趣,仰着头,奶声奶气道:“阿娘,这花是门口的花的翻版吗?好漂亮。”
只见那位阿娘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柔声道:“门口的花是土里种的,这上面的花,则是小娘子折的,等五娘长大了,才能折这样的小花。”
“那我希望自己也能像这小娘子一般心灵手巧,折出这样漂亮的小花。”
眼眶不知道为何,有些湿润。
原本空荡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人一多,店里人手就显得不够,连姜云漾自己,也变成了帮忙理货的小娘子。
段三娘让她去休息她也不肯,擦了把汗后,从后面的库房里抱着一堆小盒子冲到前面。
这是她经营的第一个铺子,她想要把它经营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就这样一连忙碌了两天,没想到到了第三天,人流量竟然也没有很明显地减少,且多了许多男性顾客。
已然快到了打样时刻,还有零零星星地客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