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来之后,看到满身甲胄的士兵,手里还持着剑,浑身冒着杀气。这可不是寻常士兵,都是萧辰亲自带出来,在福建沿海杀过倭寇的,有人刀柄上还带着干涸了的血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在顾家宴席上杀的刺客。
有的盐商背部已经冷汗沾湿了衣裳。
有人往刺杀的始作俑者看去,狠狠目光瞪他,要不是有人在恨不得破口大骂:“别想连累我”,恐怕只要萧世子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告密。
有人后悔没有早点告密,他们这些盐商多年合作伙伴,亦敌亦友,可以说刚发生刺杀案大家都都猜到了是谁。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都很有默契保持了沉默,想着给世子一点教训也好。
此时都坐不住了,都恨起来了那个幕后黑手:你自己作死为什么带上大家。
正各个忐忑,担心这一场鸿门宴,谁知道萧辰上来笑得一脸和煦。
一瞬那倒不像个杀神,而像满城红袖招的风流世子,有几分京中贵公子的恣意贵气。
可盐商们谁也不敢因此怠慢,如果说之前还以为世子在福建带兵不过是皇帝找个由头提拔亲信,可知道他在顾家亲自连杀十几个刺客,就知道他是个狠人煞星。
因此都战战兢兢赔笑,恨不得将自己的红心剖出来给世子以证清白。
萧辰朗声笑道:“这几天按兵不动,是想找诸位共商大事。”
随后示意仰鹤白说话。
仰鹤白咳嗽一声:“我和我表哥想的是将苏盐盐引之事拿来大家均分,由诸位助我与水商协作,诸位意下如何?”
盐商们面面相觑。
盐引代表着垄断,所以才争个你死我活,这样一下进来几十家盐商,利润不就分薄了吗?
可是一张盐引就算几十家均分,每家也能分上万两的利润。
何况人性本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也,自己和别人竞争的话,万一对手抢到了盐引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岂不是要捶胸顿足?
倒不如大家都分点,这样雨露均沾也能多少赚点。
再说经过今日这一番鸿门宴吓唬,别说是要合作,就是要他们反过来给萧辰塞钱都使得。
“不过——”萧辰眼看下面盐商,面色和煦,话音却一转,说出自己的条件,“不过你们得自降一成礼。”
盐商们还当这转折是什么呢,一听这个自然都愿意:“那是,那是自然。”
“那是,那是。都挺您的。”
纷纷谦恭表态。
“诸位先别急着张罗”萧辰眼看着他们上钩,这才慢悠悠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原本打算与诸位尽快合作,可如今这有人刺杀我,背后的人我也影影绰绰查到了,叫我为难。
我若是继续与大家合作,再被他刺杀怎么办?
我就一个脑袋,还想好好儿长在肩膀上呢。”
他说话慢条斯理,神色和煦,可隐约已经有了杀气。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见了这么大一个鱼饵盐商们谁会不上钩?他们闻弦歌而知t雅意,顿时表态:“您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办!”纷纷服软。
“那就好。”萧辰举起酒杯,“我就等诸位好消息了。”
等送走这些盐商后,仰鹤白就免不了去问萧辰:“表哥何必费心布置这么一场?一开始将盐商们聚集,给他们生意不就好了?”
萧辰泰然自若:“一开始就与他们谈,他们肯定不愿意。” 谁愿意减少利润呢?自然是阻力重重,所以他按兵不动,等待收拾第一个按捺不住的盐商,先打一巴掌再给甜枣,给所有的盐商给点甜头。
仰鹤白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搬到顾家来。”
“我还以为是我岳父真的想照顾我,想让我和大娘子婚前多见面呢!”
“原来是你与顾知府说好,要在顾家当着满城贵人的面演这么一场戏,让盐商们的阴谋无从遁形。”
萧辰点点头:“而且我动手多麻烦,我懒得去办,自有人办好。”
“表哥不会是吹牛吧?”仰鹤白不信。
谁知等晚上的时候果然就有衙差来报,说那盐商已经在路上被杀,他的仆从来禀告说刺客是他派来的。
仰鹤白目瞪口呆:“表哥料事如神!”
萧辰仍旧是八风不动的样子:“说不定刺杀是盐商们集体谋划的刺杀,这回只不过是找个背锅的人,来给我一个交待。”
仰鹤白更迷糊了:“这样的弯弯绕我是看不懂,还是在战场上杀敌有意思。”
“还是要懂,不然你杀多少都没用。”萧辰敲敲他后脑勺。
仰鹤白摇摇头,他本来不想学,但他不学以后大娘子就要跟着我吃苦,所以只好咬牙跟着表哥的幕僚去好好打听下这件事始末,也隐约有了几分长进的样子。
这件事果然传得沸沸扬扬,城中都赞扬萧辰耳聪目明。
更传出一个消息,萧辰拿这么多提成并不是中饱私囊,而是当众宣布要将这些钱都用来筹建江南卫所,以保宝百姓免受倭寇侵扰。
大好人!
本来江南一带对建造卫所之事不大上心,可这回刺杀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连街头百姓都议论起来,建造卫所和倭寇所做的残忍罪行就随着这个故事的传播而闻名江南
百姓们警惕起来,官场上也渐渐改了风气,
萧辰说要建卫所,从前阻力颇多,如今却势如破竹。人人都知他要建卫所,上下都拥护他建卫所。难道你想在这个传奇里成为反面角色吗?
当即进度加快了不少。
仰鹤白目瞪口呆:“好啊表哥,你一招能有三五个好处。”难道是当世诸葛孔明?
萧辰一战成名,京中也传来皇上圣旨,给了萧辰封赏不说,听小道消息传闻,说圣上有意将青阳郡主指婚给萧辰。
这让苏州城那些蠢蠢欲动想跟萧世子结亲的世家夫人们冷静了不少,那可是郡主啊!
沾了仰鹤白的光,顾一昭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京中八卦,据说这位青阳郡主出身高贵。
她的祖母是皇家的公主,下降到了贺阳侯府上。
当年人人都不看好太上皇,偏贺阳侯早早就投靠了太上皇,还在之后的一系列皇位之争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地位很高,还被封赏了侯爷之位。
虽然后来鲁王上位,贺阳侯不及往日显赫,但破船还有三分钉,贺阳侯府仍旧是煊煊赫赫,手握着本朝一部分军权,不容人小觑。
只不过也算是他们家运气不好,赶上蛮夷进攻,贺阳侯被手下的随从背叛,深入敌军中了埋伏,导致全军覆没,追随他的全家男丁为了本朝的基业殉国,满门忠烈留下了这位青阳郡主。
明眼人都知道,娶了这位青阳郡主就是娶了贺阳侯家留下的众多将士。
朝廷虽然能调度将士,但是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士兵们更认可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将领。所以血脉、婚姻能天然方便继承对将士们的指挥权。
元风提起来后很不以为然:“我要是青阳郡主还嫁什么男人啊?我带着自家贺阳侯府的士兵自成一派,有家族的拥立之功、有皇上亲封的郡主职位、有侯府的唯一嫡女之位、有被宫中太后抚养长大的恩宠、还有无数死忠将领,啧啧啧,不敢想象我过上这样的日子会怎么横着走。”
“可是青阳郡主自小被养在宫里,听说被太后养得娇弱娇气,似乎并没有什么魄力。”大娘子小声念叨。
小娘子们一阵惋惜,都觉得青阳郡主真是可惜。
六娘子通透些:“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嫁个男人早点生个自家姓氏的男孩,继承贺阳侯府,让旧部下归顺,也算是一条路。”
只不过那样毕竟麻烦些,谁能保证生孩子就能幸运生到男孩呢?再说谁能保证夫家就愿意让她把孩子随母姓呢?而且丈夫和孩子掌权,哪里有自己掌权听着爽呢?
大家就异口同声叹了口气,觉得这位郡主真是好惨。
“你们说……”就在这时,曦宁忽发奇想,“会不会……郡主是故意被养成这个性子的?”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都读到了害怕。
如果这是真的……
那贺阳侯府为太上皇卖命,可是留下的将士实在太多又太忠心,所以皇帝也不放心让郡主亲自把握。索性从小就把她养得娇弱,无法掌管军权。
等到一定年纪后再用自己的心腹出面联姻,顺利将侯府旧部都收拢到自己麾下。
再继续深想下去,这贺阳侯府当初真的是运气不好才满府上下都死光了吗?
细思极恐。
小娘子们摇摇头,不敢多想。
顾一昭默默给大姐倒了杯茶:“姐姐喝茶。”
大家这才想到大姐可是要嫁进顶级权贵家里去的,以后这样明争暗斗的日子少不了。原本这些天还有些羡慕和酸溜溜,可此时都荡然无存了:谁愿意过这样莫名其妙死了还无法伸冤的日子呢?说是刀口喋血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