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官宦子女自然也耳濡目染,一般考中进士出身的不一定能全部留在京城,要寻些关系才能留在京城,因此趋之若鹜。
京城好啊。
去穷乡僻壤当官,当地不及京城繁华,缺医少药,有可能遇到当地豪强,霸道些的杀了官员也有可能,而且你很难做出成绩。
就算做出成绩,谁会记得你的功绩?
如果京里没人提点,你只怕会在穷乡僻壤做一辈子穷县令。
可在京城稍微干点政绩就能被上级看见。
你在穷县城大修水渠、泽被万民,都不及在皇城通衢处营造一条小水沟来的效果好。
赵家一贯有人脉又有钱,断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省钱啊?
私下里跟张景宜聊天,她浑不在意:“那孩子满心的要造福百姓,我和他爹商量了下,就由着他去了。”
太太想想也是,反正家里有的是权势捞回来。
原来是主动扎根基层,要求为群众奉献人生的好青年,顾一昭倍生敬意。
二娘子也表达了敬佩:平日里元风的大哥不怎么说话,如今看起来,他倒挺像书里歌颂的那种圣贤君子。
不过自己未来丈夫的选择她也表示了理解:“在京城有在京城的好处,我能常见到大姐,范阳就在京城附近,就算他致仕了我也能时常见到大姐。”
太太不由得感谢自己种下了一门善缘,她出于道义照顾了大娘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女儿以后也能靠大娘子照应。
既能靠仰鹤白的权势提携二女婿,以后二娘子离家远,不管是在京城陪夫君做官还是去老家侍奉公婆,都离不了大娘子照拂。
大姐翻过年就十八岁了,所以婚事也不该再拖下去了。太太就打发人去隐约问媒人:因着仰鹤白如今在江南,所以这婚事是在江南举行?还是在京城举行?
知道消息后,仰鹤白乐得什么似得。
跟萧辰不住念叨:“要是在京城,先不说我们得舟车劳顿都回到京城成婚,在婚后我又得回江南,她却得留在京城,我在江南睹物思人,哪里受得了?”
“ 她在京城更憋屈,韩王府上下哪里有善茬?虽然有我娘护着,但我娘毕竟不是她同龄人,她没得吃没得玩,不得无聊死?”
“不如跟我在江南,等我们江南事毕之后再跟我去下一个任上。”
他一方面派人去跟爹娘飞书传信,表达自己想在江南就地举行婚礼的急迫性;一方面当天就准备在江南先买一座宅子。
他想的很周到:“成婚总不能在赁来的宅子里吧?”
他家先前从韩王跌落到韩侯的过程中早把苏州府的宅子卖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苏州都住在岳父家。
“以后曼宁出嫁了还能请姐姐妹妹来我们家园子玩,这样她在家中也不至于寂寞……”
他絮絮叨叨念叨,叫人把苏州府要出售的所有园林宅邸图都送上来,又觉得宅邸图不够清晰,雇了画师要画宅内的园林再递给曼宁。
萧辰无语:“你就不能t叫顾家大娘子亲自去看吗?”
“那多热啊!”仰鹤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现在暑热,你让大娘子冒着酷暑去看园子?晒坏了怎么办?”
萧辰:……
好在顾介甫在得知了仰鹤白的意思后,挑出几个他觉得好的园林让仰鹤白选。顾介甫毕竟是苏州府知府,这些本地风土人情自然最熟悉。
仰鹤白感激不已,自然是又让人将图纸送过去给曼宁挑。
因为顾一昭管着家里庶务,所以这些传递信件礼物的事情都由顾一昭出面帮忙,仰鹤白随口就吩咐自己小厮:“叫她也挑座,说是姐夫送她的礼。”
“你也送她?”萧辰问一句。
“是啊,这些天麻烦五妹中间传信,李家又是个暴发户,不如我也送她一座园林。”
“李家?”萧辰敏锐捕捉。
仰鹤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摸摸鼻子,见萧辰探究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含糊不过去,索性老实交代:“五妹听说是要与李宝定亲,不过此事在萌芽阶段,做不得准,你不许说出去!”
他如今和红日社上下混得熟,所以知道这些小道消息。
李宝?
萧辰只记得那孩子宴席上吃得满嘴流油:“他不还是个孩子呢?就定亲了?” “再说两人年纪不同吧。”
“怎么不同?李宝比我五妹大两岁。”仰鹤白掐指头算。
萧辰好笑:“你五妹比我小了五六岁,算起来还真是比李宝也小。”
“只不过……
我怎么老觉得她年岁大些。”
仰鹤白摇摇头:“或许是她少年老成吧,行事又稳重,板着脸跟个小大人一样,你才会觉得她年岁大,其实她还小呢。”
说到这里他又催婚:“说起来比你年纪小的都定亲的,你怎么还春心不动的样子?郡主你都看不上,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天仙不成?”
“天仙倒不至于,能助我剿灭倭寇就好。”萧辰并不把婚事放心上,“我刚拒绝了青阳郡主的婚事,扭头就去说亲,只怕会惹得圣上和青阳郡主都不快,不如缓缓,横竖京中从来不缺淑女。”
也是。仰鹤白点点头,他们虽然是靠近权利中枢的皇亲贵胄,但也比谁都更懂天家喜怒无常。
表哥虽然站在皇帝这一边,但对被灭门的青阳郡主家始终心怀同情,不愿做圣上帮凶,所以才拒绝了这门婚事。
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以他们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应当很不快。
如果在这时候表哥另外说亲,那被说亲的人家只怕会很快承担圣上的怒火。而青阳郡主本就处境尴尬,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与表哥的未婚妻拿来比较,对两人来说都不公平。
所以这时候就等着日子久了,皇上自动淡忘掉这件事才好。
仰鹤白就叹口气:“表哥也太……”,太阴沉不定了。
萧辰警告的目光看了看他:“祸从口出。”
“我省得。”仰鹤白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今年的院试开始了,这回亲眷里要考试的男子也不多,只有大哥和李宾、李宝几人。
要知道以弘哥儿的口吃他这辈子原本是无望科举的,谁知道治好了口疾之后,如今也有了希望能去科举。
弘哥儿很是感激顾一昭:“多亏五妹……”
五妹一直鼓励他,支持他,还告诉他这口吃的毛病能治,在她的开导下顾家才想法子给弘哥儿换了思路找郎中,也才能彻底治愈弘哥儿。
弘哥儿的举业对顾家也至关重要:弥哥儿才三岁,看不出来什么,如今家里男丁单薄,多一个有出息男丁多一份家族助力。
像他们这种人家,官场上守望互助最好就是上阵亲兄弟,弘哥儿原先有口吃毛病,所以觉得他做个守成的富家翁就好,可如今他既然痊愈,那家里给他寄予的希望就深厚了:不说你能中状元郎,但进士的儿子起码也考个举人吧?
太太因着有意选李宝做女婿,所以也攥了把汗:她们这些官宦人家又不能恩荫做官,科举就尤为重要,若是举业不成这以后的前程也就堪忧。
因此这次科举考试顾家居然比上次二女婿考进士那回还要紧张,全家严阵以待,早早就陪大哥去贡院看过了考场,园中一应娱乐活动暂停,就连大哥喝得用的水都是特意静置过再烧沸,唯恐在这当口吃坏了肚子。
顾介甫好笑:“你们也太谨慎了些,以后的风浪还大着呢,难道也处处替大郎紧张?”
话是这么说,但据顾一昭所知,顾介甫私下里也去贡院转悠了好几回。
等考试这天,全家严阵以待,送了弘哥儿去考试。
李宾一口气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考出了个生员功名出来。
李宝没中,但发自内心替大哥高兴:这不就可以提亲了吗?
对顾家而言这次院试也不错:弘哥儿居然也中了秀才!
顾介甫满意不已,曼宁喜出望外,太太打发人去送红鸡蛋,各处撒铜钱,还挂了红,张灯结彩在顾家门口,又叫人去城中的慈幼局送米送粮。
要不是老爷一贯低调,都差点都搭起戏棚子唱戏了!
顾家第二代里终于有了希望:考过秀才再苦读几十年总能考中举人,到时候花钱捐个官,顾家的家业至少可以保住了。
顾介甫春风得意,捎带着对五娘子说了许多赞誉之词,私下里拿了五百两银票给她:“小小年纪就友爱兄弟姐妹,是个好孩子。”
“哪里哪里。爹爹过誉。”顾一昭赶紧谦虚,手却毫不客气升了过去接住银票,这是她应得的!
顾介甫愕然,随后哈哈大笑:“是个小财迷!”,又另外给她添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他不介意享受下天伦之乐。
“多谢爹爹!”顾一昭笑眯眯道谢行礼。
等私下里出来顾一昭就将银票妥当收在了自己钱匣子里。
管钱财的麦花已经处变不惊了:刚开始她们赚钱时候麦花吓得睡都不敢睡,恨不得把钱匣子当枕头,每有一笔进账都要一惊一乍,可是如今过去了这么久,自家娘子时不时就赚一笔钱,让麦花看到六百两这么大面额的银票都处变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