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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上青云_吃吃汤圆呀【完结】(140)

  可这与老爷,与大姨娘有什么干系?

  顾介甫从看到这位夫人的那一刻就极其激动,眼睛一转不转盯着她,似乎生怕她飞了。

  旁边喜樱娘子看情形不对,赶紧拉着四姨娘告退,寿云还想看,犹犹豫豫到底也是跟着走了。

  郑清芷仍旧神色自若,笑道:“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

  顾介甫迷迷瞪瞪,像在做梦,嘴里含含糊糊,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还是太太招呼客人:“您请坐。”,郑清芷道了声谢,并不坐在正席t上,而是坐在了旁边的维扬木杌:“我如今已经是平民籍,无法与两位平起平坐。”

  顾介甫这才如梦初醒,看向郑清芷:“你,你,清芷?”最后两个字近乎呓语,像是误闯进一个多年前的旧梦。

  “你如今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也沾染了几分恍惚,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停靠的蝴蝶。

  郑清芷微微一笑,轻舟已过万重山:“还好,当初娘家婆家出事,我唯一的孩子得了伤寒去世,我也做了乐户,不过如今已经都过去了。”

  她明明是太太同龄人,但鱼尾有淡淡的纹路,显然已经经过无数风吹雨打,可她笑起来仍旧神色平和,自带柔和。

  太太不由得心生敬佩,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肯定当场就自戕了,至少自戕不用受煎熬,谁能忍受人生境遇天差地别呢。

  “是我没去救你。”顾介甫看着她的风霜,眼中也有了悔恨,“我……我当然知道你家出事,但我还记着当初的绝交信……”

  他说不下去了,但神色坦然。

  “绝交信?”郑清芷纳闷,“我,我当初寄出的绝不是绝交信,而是想携手……私奔的信件。”

  她说着说着居然笑起来,似乎过去的风霜已经足够轻描淡写:“当时太年幼,又不懂事,见笑了。”

  “怎么可能?”顾介甫看了看她,不可置信,“我明明收到的是!”

  “回禀老爷,这奴婢也知道。”旁边跪着的绿依开口,“有次姨娘发烧烧糊涂时曾无意间流露出几句,说她代笔,说梳妆匣里有信笺。”

  “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应当有问题,还请老爷派人去看大姨娘妆匣。”

  不等绿依再说一遍,顾介甫已经开口:“高升,去找。”

  “是。”高升似乎知道这件事对老爷很重要,快步将妆匣取过来,他手快,已经在妆匣暗盒摸到了机关,那封信正赫然躺在妆匣里。

  大姨娘嘴唇控制不止颤抖,满脸的惊慌、恐惧。

  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时日过了多年,信笺已然泛黄,顾介甫拿起信件,几乎是十目一行扫视起来上面的内容。

  郑清芷也“啊”了一声,随后歉意笑:“那是我小时候仿照薛涛笺用桃花香草自制的信纸,因此边缘都模糊了,还请顾大人看完后就还给我吧。”

  她面上已经全然是释然。

  而顾介甫拿着那封信,眼眶慢慢红了。他咬着后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以为,我以为……”

  他以为对方踩了自己一脚去攀高枝,却不想是被爹娘强迫。

  他恨她背信弃义,恨她始乱终弃,所以在郑家出事时并没有出手相救,在她没入乐籍时并没有出手。

  原来……

  而自己居然将始作俑者当做真身,宠爱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看来,真像个笑话。

  大姨娘咬死舌尖,逼迫自己清醒,随后一路哭着爬到郑清芷脚边:“郑妹妹,求求你!当年你是最温和的!人人都夸你慈和宽容,求你饶我这一回!”

  郑清芷挪开腿,看着她怜悯摇摇头:“当年你也这么嘴甜,围着我一口一个郑妹妹,央求我教你画眉,教你画画,还说自己家贫但一心慕学要跟我学我的馆阁体,却没想到你学会是为了伪造我的笔迹。”

  “当年,我的确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大姨娘哭着求情,“砰砰砰”使劲往地上磕头,额头上红印不住,“还请妹妹帮我说说话,反正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已经放下此事……”郑清芷淡淡开口。

  大姨娘大喜,继续求她:“您既然已放下,看在我对少爷仰慕的份上,求求您帮我劝劝少爷……”,这里的少爷就如年少时的称呼。

  可郑清芷却继续说下去:“我已经放下此事并不代表我就要原谅你,再者,你所说的是真心仰慕么?”

  她笑笑:“若真心心悦一人,要的是他高兴,要他人生顺遂,得偿所愿,即使这份顺遂与你无关,这才是真的心悦。”

  大姨娘面如死灰。

  太太在旁赞同点点头,虽然与这位郑清芷素不相识,但觉得她言语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去,当初自己对缠绵病榻的那位,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间的心悦或许有很多种,但究其本质都是愿她幸福,即使这幸福与自己无关。

  顾介甫再看向大姨娘时已经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他脸上那种温情一扫而空,代替的是彻底的冷漠,吩咐高升:“带下去吧。”

  高升应了下来,示意几个婆子将大姨娘和绿依带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退下。

  太太也看了看两人神情,也识趣离开,留下这两人在房舍内。

  同为女人她自然很了解郑清芷,既佩服她当年能顶住家族压力咬牙愿意与心上人私奔,又佩服她能在情郎失约后咬牙另嫁绝不回头,更佩服她能从家族起落中仍旧保持豁达。

  私心里她甚至希望顾介甫能庇佑她,让她今后的人生少一些风霜。

  室内一片安静,自打诸人都出去后,顾介甫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眼眶彻底红了,从肺腑间长长叹息一口。

  郑夫人倒很镇定,还是淡淡一笑,伸手要顾介甫手里的旧信:“给我吧。”

  顾介甫却不放,死死攥住信笺一角。已经在官场风霜上若无其事过了几十年的探花郎,此刻却红了眼睛,困兽一般死死盯住她。

  郑夫人也毫无畏惧,坦然盯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相让,像是又回到意气飞扬的少年时,那几十年的风霜与物是人非似乎都没有出现过。

  嘈杂的红尘万丈、几十年各自陌生的生活、顾介甫鬓角掺杂的白发、郑夫人眼角的鱼尾纹,大宅邸、官场、科举、公文、婆母、后宅,所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们好像还是少年,笑眯眯站在桃花汛到来的太原城,招呼对方去摘柳条编了背篓去捞鱼。

  “你才捞了三条!我足足有七条!”

  “可我也有泥鳅,小泥鳅也算吧?”

  两家的田庄挨着,他们还小时就天天玩在一起。

  夏天最热时水面波光粼粼,太原城的日头很毒,正午时万物没有影子,村民都受不了热去阴凉地歇午觉了,日光照到大地上将一切照的如同夜间,很奇怪的观感,但就有这样的感觉。

  清芷却不怕,安心捕鱼,水面的金光一圈一圈泛着涟漪晃悠,她捕了一条鱼上来,青鱼尾巴劲大,使劲在篮子里挣扎,“啪啪”拍着竹篮,在两人脸上溅出了一串水珠。

  水珠溅到两人脸上,冰冰凉凉,他俩同时惊觉,身边的时空停止了静止,忽然开始飞速流淌。

  两人的眼神也不复刚才的无忧无虑,似乎也带着江南湿润水意,湿漉漉看着对方。

  眼神中有悲悯、有疼惜,有遗憾,像是江南的杏花春雨下了五百年。

  良久顾介甫膝盖一屈——

  “是我不好。”

  他跪了下来。

  没有明察秋毫发现大姨娘的阴谋,没有更勇敢些,更记恨无辜的她多年,没有在她家族覆灭时将她营救出来。

  一想到让她在尘世中吃了这么多苦,顾介甫就想以死谢罪。

  “都过去了。”郑夫人已经看开,并无任何触动,“当年我从高处跌落谷底,昔日亲友白眼以待,父兄身首异处,算是看惯人间冷暖。你也没有救我的义务。”

  她若是恨自己还好。

  宁可她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食肉寝皮,恨得诅咒重重,也胜过现在风轻云淡。

  顾介甫压抑住心里低落黑潮,开口:“请你留下可好?……”

  “我可助你脱离乐籍,给你银两田产,虽然做不了正妻,只能委屈你做良妾,但我不会嫌弃你做过乐工,府里绝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我会将妾室都遣散,今后身边除了太太就是你,容我慢慢补偿你……”

  他罕见哽咽。

  郑夫人摇摇头,她已将过往情爱已经放下:“多谢好意,不过我遇上好心人已经助我脱籍,如今误会揭开就好,免得你记恨我产生业力来生还要纠葛。”

  她又伸手从顾介甫手里想抽走那张迟到了几十年的信笺,然而还是没抽走。

  不过这回郑夫人已经不执着了,她释然一笑:“看来拿不走是天意了。”

  她拍拍手,潇洒起身:“既如此,就留给你吧,天色已晚,我也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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