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给两位姐姐做的京菜其实都是后世里流行的京菜,与此时真正流行的京菜又不同,也多亏了四姨娘这番布置,能见到真正的京菜。
“听说是四姨娘办的?她定是去了京城后惦记着你没去过,才琢磨记住了这么多菜肴的做法,想着也让你看看稀罕。”褚云溪满眼羡慕,她自己嫡母虽好,但到底没有生母。
顾一昭恍然大悟,只觉得心里暖洋洋。
木兰今日也来赴宴,只不过她如今坐的是正儿八经小姐席,看见昔日同僚也不倨傲,还笑眯眯跟人打招呼,此时笑着凑趣:“娘子,回头这道四吃鱼的做法我可要抄走,当真是有趣极了。”
鱼皮腌制成开胃的酸辣鱼皮,鱼骨油炸成酥酥脆脆的椒盐鱼骨,鱼头做成了烧鱼头,鱼片被片成了薄如蝉翼的样子,做成了鱼脍。
七娘子就打趣:“木兰姐姐只要四吃鱼,就不要那道鸳鸯肝羹了?”,惹得女宾席间笑声不断。
外面男宾桌上,李宾也在被同窗打趣:“这道鸳鸯肝羹正合乎李公子如今心意。”
木兰先被认作顾家干女儿,随后与李宾定亲的事这里无人不知,自然都打趣他。
李宾也不恼火,看着鸳鸯肝羹微微笑,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会沉迷于菜肴的美味,这会肯定不是品尝绵密的口感就是回味浓香的鸳鸯肝羹味道,可此时倒只惦记着木兰: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好不好?
旁边上首,萧辰也在看着鸳鸯肝羹想心事:这是京城的名菜,昔日他与发小打马京城时没少在京城的各大酒楼点这道菜。
可是此时发小因着丧事回京,京城又风波乍起,只怕再回京城,要面对的风浪就又不同了……
正思忖着,随从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世子,五娘子派来的人说了,我们要的粮食她肯定安然送到目的地。”
萧辰的思绪被勾了回来,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五娘子,唇角也不由自主勾起:“一客不烦二主,那就请她护送了。”
两人的瓷器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听管事有次回禀,说是五娘子很会做生意,每次都会给经办的随从厚礼,还会亲自去城外接应。萧家的船队只要到城外就能安全接手,节约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因此前段时间江南的马粮部分告急,萧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一昭:“不如与五娘子合作?”
随从很是不解:“我们这么大的体量,她一个人吃得过来吗?”
“本不是主需粮,是补充用的青储粮,也不算太大的体量,贸然再去麻烦官府不妥,人家已经在修建卫所时帮了我们不少,再者,也不好惊动江南商贾,万一他们中间有倭寇的探子,知道我们临时又调动了马匹过来,反而不美。”萧辰自己都没留意,自己啰里啰嗦说了许多话。
随从倒不奇怪,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与倭寇的作战,虽说倭寇在海上活动,可登陆沿海陆地之后却全是靠腿,所以世子运来了马匹,想要出奇制胜。
只是有点纳罕:今日世子似乎格外有耐心,解释了许多?
萧辰收回思绪,想到一会就能见到五娘子,不由得又笑了:不知道这回她又要说什么言论?上次她说江南卫所是以东海为濠以山为城,观点与他不谋而合,也启发了他的作战思路,不知这回又是什么?
说起来他也给她备了一份生辰礼,正好顺手给她。
“阿嚏!”顾一昭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用手帕擦擦鼻子,看着梅坞探雪后面的小道:这黄其什么时候过来?
她适才用餐前见到赴宴的女眷中黄其的亲妹妹,趁着众人没留意,就拿了一方蓝地串枝莲花花卉锦经面的文件袋送给她,说是自己哥哥亲自绣的生辰礼。
这让顾一昭很是惊讶:“他手绣?”
“嗯,我哥哥听说五娘子如今也出入外书房,就想着能用上此物,所以自己做了一个装邸报的布袋方便娘子。”黄其妹妹脸红,似乎也觉得哥哥此举太过惊世骇俗,于是飞快补充,“五娘子勿怪,我家家贫,昔日哥哥见娘刺绣赚钱辛苦,于是自己也学了绣艺,闲暇时绣了丝帕在绣坊寄卖,也能卖几个钱。”
顾一昭见小娘子越说脑袋越低,赶紧给她解围:“我知道了,礼物我却不能收。”
见小娘子满脸失望,顾一昭就开口问她:“你可叫你哥哥过来见我一面,我有话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①《我在明朝穿什么》
②《烹调与健康》里面明代北京的一些饭馆,作者周华章,解放前北平市长,很懂美食。
第70章
顾家的园子布置得心思巧妙,梅坞处在四面高中间低的一处小山坳,背靠挹秀台所在的假山,前面一座屏风似的太湖石叠嶂像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样结结实实把梅坞庇护在了中间。
也因为这个原因梅坞的温度比园子其他地方暖和,梅花早早就绽放满山谷,层层叠叠枝叶笼罩住了来自四处的目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黄其来这里时将信将疑,随着妹妹走动步履不停人却始终警觉打量四周,待看见花树下的五娘子后面色才冰雪消融一般露出了笑意。
黄家小妹捂嘴笑:“我去采几枝绿梅。”,说罢就像后面有老鼠追一般,飞快跑进了旁边的梅林。
黄其要唤住她,顾一昭却神色如初:“黄公子,我有话要说。”,她眼神一扫,旁边跟着的坠儿和麦花便也退后。
顾一昭开口:“自打公子认识我以来,便时常往我顾家送节礼,若说是感激我爹爹提携之心,但给我那份又比寻常姐妹们的都厚重,这是为何?”
没想到她能这般直白说出来,黄其先是讶然,随后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五娘子果然快人快语。”,不愧是他看中的妻子。
既然被揭穿,他也就大大方方承认:“在下的确还没熄灭心思,想要跟顾公求娶五娘子。”
“你就死了这条心罢。”顾一昭看他一眼,“你与我家中姐妹议亲不得,稍微讲究些的人家自然不可能与你有什么瓜葛。”
“抛开家世不提,五娘子想寻个什么样的人?”黄其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味发问。
顾一昭刚想拿父母之命那一套敷衍过去,可看到黄其洞察一切的眼神就打消了念头,看来他今天必然是要问个结果从不可了。
也罢。索性明说了让他死心也好。
顾一昭便也坦荡荡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可是一心攀爬之徒,但又不可两手空空,有好家世不算,还要他本身有主见有手腕,不得囿于家族之中做个提线木偶。”
想了想,应该还有许多没说出口的隐形条件,譬如人要体貌周正、譬如不可蔑视t妻室、不可个性冲动鲁莽……不过那些有顾家门槛挡着,官媒也不至于给顾家女儿说什么歪瓜裂枣,在此隐没不提。
单她现在所说这些条件就足以将黄其筛选。
果然黄其薄唇微抿,笑道:“奋楫笃行者,五娘子嫌他过于钻营;惨绿少年,五娘子又嫌他落落寡舍;谢家宝树,就算箕裘不坠,五娘子还嫌他是家族棋子,是也不是?”
不愧是举人,一句话五个成语。
顾一昭感慨完之后,就满脸惭愧点头:“正是。”
这个要求是有点多,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贪心。
又怕得罪黄其,赶紧补充一句:“黄公子白衣卿相,莫说金榜题名日榜下捉婿,就是现在也是城中老爷夫人们青睐的贤婿之选,自然是前途无量。”
“五娘子是委婉让我择枝而栖?”黄其一笑,脸上的清风明月疏朗之态荡然无存,多了些狡黠,倒让他比平日里生动许多,“按照五娘子所说,想必并不打算嫁入黄家,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我愿意虚席以待,并且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
他还是很温和,声音很轻,态度却仍旧坚决。
这让顾一昭犹豫了一瞬。
不得不说黄其聪明而敏锐,一下就捕捉到了她最深切的渴望——忠贞。
在大雍朝,忠贞并不常见,就是驸马也可以娶小妾,公主还不得阻拦。作为现代人她其实很难像大雍朝女眷一样三妻四妾,除非丈夫是合伙人。
可是就算合伙人她也洁癖严重,最多能接受两人事先说好互不接触,否则她光是想想要与旁人共享丈夫,全身汗毛就已经立起来了。
本来她的计划是在青年才俊中也寻觅一个类似大姐夫二姐夫那样的痴情人,然后再与对方培养感情,嫁过去后尽快诞育子嗣。
日后随着时光流逝对方移情别恋,她手握子嗣可以偷偷给丈夫下毒,毒死他之后美美做一个老封君抚养子女上位。
只不过这毕竟讲究天时地利,还要背上人命债,不及黄其这个承诺更省事。
顾一昭仔细衡量着这桩生意:黄其的缺点在于家底薄而野心勃勃,前者可以通过她的嫁妆弥补,可野心勃勃……万一有一天算盘珠子拨到自己脸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