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当然不能让他付钱,可是阚元驹坚持:“这是我们阚家铺子,哪里还有赚您钱的道理?”,原来最繁华这条街上所有商铺都是他家的买卖。
四姨娘就不再坚持,阚元驹便买的肆无忌惮,后来跟着他们的小厮都手提了许多,眼看拎不动,又叫直接送到阚家客院里去。
非但出手大方,还耐心陪侍在左右给参详各种意见:这条金丝玉手镯衬浅紫丝绒罩袍,那条水貂毛雪白围脖更适合搭配一双鹿毛小靴,简直堪称妇女之友。
逛到中午,阚元驹又带着几人进了城里最大的酒楼:“这也是我家酒楼,雅间都是招待自家人的,厨子都很干净,外食也没关系。”
四姨娘就乐得享受,这半天她对阚公子颇t有好感,也有了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爱护,看着他如花蝴蝶一般左右展示。
餐桌上热热闹闹点了熟醉虾、冷切熏肉、薄荷排骨、松鼠鳜鱼、泡泡油糕、鸳鸯炸肚、鹌鹑水晶脍、牛肉丸子、秃黄油过油肉面、浮山烧麦。
自有伙计来帮诸位分菜。
阚元驹单开一桌,不过还是先认真讲解一遍以尽地主之谊:“这道熏肉诸位可别嫌粗俗,这是我们本地特产,用了白芷、茴香等诸多香料熏制,吃起来有香气。”
不得不说隔了一道山川饮食就不同,虽然同在汾河流域,但大家都觉得这里的美食比太原府的更为不同,再加上逛了一上午都有些饿了,都认真品尝美食。
鹌鹑水晶脍最得小娘子们喜欢:清爽又干净,鹌鹑肉被煮熟浸入了卤汤做成肉冻,透明的水晶般固体里鹌鹑肉吃进去咸香满口。
还有薄荷排骨,油炸过的薄荷和排骨,吃起来又脆又香,听说店家从南诏那里请来的做法,很是让人耳目一新。
饭至三巡阚元驹谈兴又起,讲起了他的上级:“我们守备大人孔武有力,他常常说甲胄、弓弩、矛戟无一不精才是当兵的样子……”
正说着,忽然听得包间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跃壑?”
阚元驹赶紧起身,他也听见了对方:“守备大人?”
几个小娘子立刻就明白了跃壑是阚公子的表字,外面遇上了故知。
顾一昭则好笑:看来这是遇到了上级,幸好没有说上级坏话,是在夸上级,否则阚元驹这小子恐怕休假回去要被上司穿小鞋。
谁也没想到那位守备大人误会了阚元驹是跟男子宴饮,所以随手就推开了包厢门:“早知道这么巧就让你来结账了。”
小娘子们猝不及防,赶紧起身回避。
守备大人愣在原地,大概没想到阚元驹跟了这么一桌女眷吃饭,四姨娘身为长辈赶紧挡在小娘子们前头:“我们是太原顾家女眷,来给老夫人贺寿,郡主请了阚公子照应我们,休得无礼。”
那守备大人看着也挺年轻的,当即脸红了,赶紧弯腰道歉:“夫人勿怪,是在下唐突。”
他身后也有几名军官模样的青年男子赶紧跟着道歉。
就在这时顾一昭看见了站在后面的萧辰。
他阴沉沉瞥了阚元驹一眼,随后目光挪到顾一昭身上,神色浮沉不定,眼神丝毫不挪动半下。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88章
五娘子愣怔在原地,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也顾不上做。
“这不是萧世子吗?”四姨娘瞥了女儿一样,抢先道,“原来这么有缘,倒遇上故旧。”
萧辰才回过神来,像是被人打断了一眼收回目光,拱手行了个恭敬的晚辈礼:“见过夫人。”。又跟同伴解释:“先前在苏州府营建卫所时多受父母官顾大人照拂。”,居然丝毫不提曾出入顾家内宅的往事。
四姨娘如今也有了脑子,想想就明白,这话提不得,否则难免让阚公子多想,心里很感念萧辰隐瞒,又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没飞进我家?
两边见礼叙了几句,这才知道萧辰近日是往嘉峪关去赴任,路上经过这里,所以特意来向老夫人贺寿,这却不稀奇,他个外人来西北军务上任职,自然要拜拜码头,这先去见过老夫人,日后到了固原卫见到总督大人也多些亲近。
等到本地,才不过几天就已经与这些同样来贺寿的中下级军官们打得火热,这回是请了几名守备大人来一同喝酒。
一听闻有诸多守备,阚元驹已经是心痒难耐,却还是规规矩矩打算陪完女眷们再去。他便客气拱手道:“今晚也不知诸位可有时间?我做东,邀了诸位同游汾河。”
大家自然是欣然允诺,毕竟阚公子是阚家血脉,来贺寿的都是有意结交阚家的,正好双向奔赴。有位直爽些的糙汉守备大嗓门道:“你这有空吗?我看你这不是在相看?”惹得几位汉子们爽朗大笑起来。
顾一昭只觉得萧辰又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冷清,像是询问,又像是了然,还有淡淡的怅然在里头,复杂的目光让顾一昭无暇多想,只赶紧将头埋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好在萧辰并没有多看,他也骄傲挪开目光。
“成家也重要,立业也重要。”阚公子大大方方,反倒让那些素味平生的汉子调侃中多了些敬佩,不再单纯觉得他是个依仗家世的二世祖,认真跟他约定了游玩汾河的时间,这才两厢分开。
等他们走后,阚公子给诸位介绍那些守备,当中浓墨重彩却是说萧辰。
被他推崇备至的守备却是萧辰的下属,当即将对守备的敬佩之意投射到萧辰身上:“嘉峪关多凶险啊,左有赤力把里右有瓦剌,虽然西北边还有哈密卫、安宁卫、沙洲卫可以做依仗,可……”
“可西北七卫非我族类,各怀心思,保不齐就能刺我们一下。”顾一昭忽然突兀接话。
“正是!”阚公子没想到一直沉默的五娘子居然忽然话多了,而且说起西北局势来头头是道,两眼惊喜,“也就是萧公子神武,才能应付这些。”
怪不得萧辰来这里贺寿,应当不单单是趋炎附势巴结阚总督,而是提前与阚家相关的那些西北七卫家眷交好,想必是为今后在嘉峪关做准备。
皇帝想要削弱太子,所以对全心全意托举太子的萧辰也不复从前的宠爱,而是打压为主,明明他在沿海抗倭立下奇功,却还是将他发派到了近乎左右受敌的边关前线。
五娘子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说也奇怪,四目相对的时候五娘子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没有留意他穿了什么衣服,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清晰记得他穿了什么:
还是简简单单的青布直裰,可是他穿在身上说不出的英气勃发,他身形依旧利索,充满力量感,看不出半点旅途奔波的疲态,猎豹样的腰细而充满力量,似乎随时都能迸发,他的眼睛还是很亮,亮如冬天五六点早起时天边最大最亮的那颗晨星,就连鬓角都呈现出英朗的姿态。
接下来的时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游魂一下吃完了饭,又随着诸人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才停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是我结拜的一位十九弟。”外头阚公子有点不好意思,“他与我是过命的交情,听说我要说亲,闹着要看看嫂子,刚才闯到了马前,被我斥责走了。”
四姨娘也是出身贫寒,自然知道市井粗人们常这般做,倒不觉得那人坏,只看女儿示下。
顾一昭心事重重,却也被逗乐了,冲她摇摇头,四姨娘才开口:“无妨。只是婚事未成,女儿家要尊重点才好。”
阚公子长长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又赶紧跟帘子内解释:“我初入军营第一次做斥候时踩中了猎人捕兽夹,左腿瘸了,是十九弟不怕拖累冒着被敌军发现的风险硬是背着我回军营的。他又出自农家,不懂世家大族的礼仪,只像乡间时喜欢凑热闹,要闹着看新娘子,绝无轻慢顾家娘子的意思。”
既然是过命的交情,五娘子倒也理解,四姨娘看她脸色行事:“既然是过命的兄弟也不必见外,虽然不能见面,但回头我收拾些太原府的土产,请奶娘送过去,也是我们的见面礼。”
阚公子紧张一扫而空,代之以轻松感激:“多谢!”,对顾家几位女眷好感更甚。
一般大家女子遇上这种无礼的事,恐怕当时就要哭着打道回府,然后就是女方家长、媒人当面斥责男方不尊重女方,婚事告吹不说,两家甚至还可能会交恶。
哪里像顾家这般举重若轻?还能提出给冒犯她们的兄弟送土产,简直通情达理之至!
如果说之前同意这门婚事是出于权衡条件,此时却有一半是发自内心想促成这门婚事了。
然而这件事并未结束,先前是十九弟,之后顾家女眷只要跟阚元驹出门就会遇到大哥、二哥……,几乎将阚元驹的二十个结拜兄弟见了个遍!
有人是趁着街面上偶遇,有人是在二楼的高处窥探,有人是在他们吃饭时特意坐在隔壁的雅间,有人是在银楼的走廊里。
总之避无可避,都想看看小兄弟找的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