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这才松口气,她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女眷,想来是婆母治家严明,再加上萧家积重甚威,旁人不敢造次。自己悄悄打量四下情形。
萧家自然是高门大院,单单是她跨进来的世子住处就有五间七架三进的大院,朱红雕花门窗,就连墙砖都镌凿着玲珑花样,此时进的萧辰卧房改成了三间连着的房间,左右两侧分别为卧房和起居室,中间为堂屋。
室内都摆着她的嫁妆家具,因此五娘子倒也不算陌生,她正四下打量,就听得门外麦花通禀:“世子来了。”,赶紧正襟危坐,不再多看。
萧辰带着细微的酒气,进屋后直接端着盥洗的水盆来了五娘子身边。
?
五娘子讶然抬头看他。
别说五娘子,就是丫鬟们都愕然张大嘴。堂堂世子端着铜盆算怎么回事?难道不能吩咐下人们去做么?
“我看你偷偷吹脸边的粉,是不是妆面让你不舒服?”萧辰一脸坦然。
五娘子点点头,她平日里不怎么化妆,今日大婚却不能幸免,然而画完后总是隐约疑心古代的化妆品里含有铅粉,所以一有空隙就忍不住偷偷去吹脸边的白粉,起到一个心里安慰的作用。
没想到被萧辰留意到了,也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做出了反馈。
所以现在他要帮自己卸妆?
五娘子心里一软,“嗯”了一声,但有点犹豫。新婚夜嘛,她原本想着带着妆容会更好些,毕竟有些微妙的心理让她想在萧辰跟前更好看些。
萧辰似乎看懂了她的迟疑,小声道:“若是你心里不自在,就不洗了。”
“算了,我还是洗吧。”五娘子想了想,既然萧辰不在意美丑,她就也没必要顶着这一脸自己不喜欢的妆容。
随后她不好意思小声开口:“多谢,让我的丫鬟们服侍我就可以了。”,又担心拂了萧辰好意飞快补充:“她们做熟了,知道怎么洗。”
萧辰也不勉强,点点头:“好。”
一旁愣着的丫鬟们赶紧飞速上前,端盆的端盆,拧帕子的拧帕子,拿胰子的拿胰子,一会功夫就服侍着五娘子清清爽爽素面朝天。
洗完脸又洗手,萧辰这回不要丫鬟插手,自己直接将麦花手里的巾帕接过去,自然而然站在了山矾站着的位置,居然还要做沃盥礼上没做完的事,将她的手指拉了起来,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就浸泡进了水里,手指缠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洗过去。
五娘子自己一开始觉得好笑,他的手指筋骨分明,薄茧密布,带着她的手指简直就像是在裹着砂纸在给她去角质,颇为喜乐。
可是揉着搓着她就忍不住耳根子发红:他的速度不紧不慢,从她指尖摩挲到指根,从手背到掌心,大拇指宽厚的指腹重重碾过她薄薄的掌心,简直就像是过电。
好容易挨到他洗完,萧辰自己倒简单,就着她洗手的残水洗了脸,看得丫鬟们目瞪口呆。
原先她们是知道萧世子的,赫赫有名、家世优渥、天之骄子,以顾家的家世嫁给他算是大大的高攀,丫鬟们进门前想的是要谨慎做人、小心服侍,毕竟顾家和高门的习惯肯定不一样。
可是进门第一天,世子就亲自给娘子打洗脸水,还就着娘子洗过的残水洗脸,这……
这毕竟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谁家老爷都不会这么做,丫鬟们各个惊得不轻:世子适才所作所为,别说是摆世子的架子了,就说是小姐的婢女都使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惊疑不定。
眼看着她们忐忑神情,担心是世子嫌弃奴婢没服侍好,五娘子赶紧开口解围:“都下去吧。”
丫鬟们松了口气,赶紧退下。
眼看她们都下去了五娘子才想跟他说这件事,可嘴还没张开,就见萧辰不知道从哪里的暗格先拿出了一个绸缎袋并一个匣子,认真放到她手里:“这是我的私印和私产,我的禄米和庄田以后都全交给你处置。”
?
五娘子适才那些脸红心跳还没褪下,此刻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她不回话,萧辰就开口:“改日让我的几个心腹和账房都见见你,让他们来给你交账,不过你不用费心神去操持,只要拍板就是,以后杂务还是由他们来做。”
刚成婚就送了好大一份厚礼,让五娘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过萧辰对自己居然这么信任。
她当然也想过自己会掌管萧辰的一切大权,但设想里那是一件需要努力才能达到的成果:比如她嫁过来几年都谨慎辛劳操持家务,处理家务有口皆碑、比如她诞育两人的骨血让两人利益联系到一起、比如她获得公婆交口称赞,比如她与萧辰相处几年牢牢抓住了丈夫的心。
她从不畏惧任何关系,也善于迎接任何命运给她的挑战,所以即使开局是不得宠的庶女也能毫不畏惧迎难而上。
可是萧辰却t不让她努力。
就像她是个跃跃欲试的学霸,但是萧辰发给她的试卷直接写满了正确答案。
这么大一份厚礼,没有经过任何努力,就摆到了她跟前,坦荡荡全盘交付给了她。
就算是顾介甫的看重、太太的厚爱、姐妹们的友好,都是她用什么换来的,也就只有四姨娘给过她这么不计回报不问缘由的爱。
五娘子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动,让她眼角有些发酸。
萧辰显然看懂了她一瞬间的哽咽,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过来:“得了我这么大的好处,能不能先给我换个定情信物?”
五娘子定睛一看,是那方丝帕。
她叫丫鬟买了一箱的丝帕,上次雨夜里没顾上讨要,没想到萧辰还收着,她脸红了大半。
这还没完了是吗?
“不能!”
说着就要上前去抢丝帕。
然而她那里比得上萧辰速度快?萧辰手收回来,将丝帕藏在怀里,让她扑了个空,他还一本正经:“这帕子留着,有用。”
有什么用?
五娘子想了想,忽然想明白了。
她脸更红,恼得要去挠他:“你胡说些什么?我还当你是个好人!!”
萧辰也不躲,由着她的柔夷拂上自己的下巴,在他身上拍拍打打,自己又受不住她的重量,随着她的进攻躺倒在床榻上:“慢些,慢些。”
一边解释:“我是说给你擦手,适才洗完手我还没给你擦手呢?”
五娘子一看自己的手,的确湿漉漉的。
但……
但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偏偏萧辰还一脸正气看她,用她刚才的话回复过去:“那你是想到哪里去了?”
他单手摸摸下巴,“唔”了一声,恍然大悟:“我还当你是个好人!”,一边意味深长上下审视她。
用她的话来回敬。
“你!”
!!!
五娘子又气又恼,又扑了上去。
两人笑闹了一回,五娘子倒将新婚的羞赧去了大半,忽然“呀”了一声,她发现自己正靠在萧辰胸膛上,两人东倒西歪斜靠在了床榻上。
仔细回想,应当是刚才打闹时他顺势倒在了床榻上。
她赶紧起身,一边气恼:“你是不是故意歪倒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以萧辰的身手,别说她了,就是两三个成年男子过来,说不定他都能靠得住,哪里就至于随风倒?
“?”萧辰好像才注意到两人的样子,认真摇摇头,“不是。”
他指了指五娘子还挥舞在空中的手臂:“要防御,就顾不上站稳。”
五娘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好意思放了下来,他说得也是,以前看电视高手打架也会腾挪步形,顾头不顾尾也是有可能。
当即不好意思,说也奇怪,她自穿越以来就像个小大人,跟姐妹们偶有打闹,但绝对不会是个暴力狂,怎么今日对着才结婚的丈夫就又是打又是掐的?
她老老实实道歉:“不好意思,是我鲁莽。”
“没事。”萧辰很大气挥挥手,意思没事,“先前在辽东时我背部生生接了蛮人一刀,在漠北时又在荒漠里被狼群追击,还在安南被土人用鳄毒箭伤过,如今身上还有大大小小七八处伤疤呢,自家娘子捶我两下,不算什么。”
啊?还有伤疤?
五娘子脸上就流露出担心的神情:“还疼么?可有愈合的药?”
萧辰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暗:“阴雨天会疼,御医说了要日日抹药,不过大丈夫封狼居胥,哪里在乎那点小伤?”
“那怎么成?”看他这样不当回事,五娘子急了,“以后我帮你,你可一天不能落下。”
……
她今日穿着龙凤图案织金通袖上衣、下着鸳鸯交颈的折枝花饰织金膝襕下裙、就连脚上的红绫袜都绣着并蒂莲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堆在了锦帐外的羊毛波斯毯上。
锦帐内效鹣鹣,萧辰浅笑,使坏掐起她的腰,爱怜般将她放在了红褥深处,他看了看她,似乎在告诉她现在可以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