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阴阳怪气:“看似大家一视同仁,可还是有了微妙不同。看来赵飞鸾待你不同。”
顾一昭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要养起来的么?我已经烤了吃了。”
“吃了?”
其他几个小娘子面色各异,她们收到送来的动物后都想办法养了起来,只有顾一昭居然烤了吃了。
原本还当她和赵飞鸾有私情,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顾一昭纳闷:“怎么姐妹们都不吃吗?”
姐妹们无语。
她们对赵飞鸾倒没有男女之思,但小孩儿家嘛,难免互相争夺,争夺好看衣裳、争夺漂亮磨合乐(不倒翁)、争夺好看小郎君的注意。若是将赵飞鸾换成一位漂亮姐姐,她们还是一样争夺。
那天赵飞鸾叫住顾一昭说话就惹得大家不快,再听说各房送的东西不一样,顾一昭得到的是一对小兔,肯定最可爱最好玩,所以今天就都对她有了隐约敌意。
顾一昭寻思:“难道你们想养几天祛除异味再吃?”
回味起炭火上烤过的香喷喷兔腿,顾一昭咂吧下嘴:“我姨娘做了全兔宴,真是过瘾。”
她倒撺掇姐妹:“山鼠斑鸠鹌鹑烤起来也不错啊,还有山羊也能烤,要么,我们去太太那里求了她的鹿,一起去后花园开个烧烤大餐,万物皆可拿来烤一烤?”
几个小娘子脸上那些猜疑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嫌弃:“五妹妹平日里看着着调,怎么做出这等焚琴煮鹤的事?”
顾一昭只好老老实实承认:“好好好,我是文盲,我没有文化。”
这件事之后大家倒对顾一昭没了敌意,顾一昭也反思自己,小心离赵飞鸾远点。
同样相差八岁,要是80岁老太和88岁老头谈恋爱肯定没问题,但7岁和15岁,听着就像什么变泰恋童癖,顾一昭坚决拒绝。
其实她冤枉赵飞鸾了,赵飞鸾自己妹妹是个上天入地的张飞,骤然见顾一昭这样的安静妹妹觉得很新奇,又听说这么安静乖巧的人居然做了一整套好看的鞍褥和膝垫,所以很震惊。
反差之下可怜这小孩虽然不是寄人篱下却早早学会了懂事,所以送谢礼时寻思着小孩喜欢玩兔子,才特意挑给了她。
崔氏跟着张氏天天玩,今日学骑马,明日制香投壶,后日摘了玫瑰做花露,倒像是闺阁女儿无忧无虑的日子,太太也有了几份富贵少妇的闲适。
或许是天天晒太阳骑马身子骨锻炼结实了,或许是玩乐吃喝心情也好了,又或许是老爷这半年天天往正房去,总归立秋后的某一天家宴上,太太闻见松鼠鳜鱼,忽然眉头一皱,捂住嘴开始干呕。
“莫不是鱼不新鲜?”二娘子关切问,又板起脸问白术,“李贵媳妇是怎么当的差事,怎得拿馊鱼往前头送?”
三娘子赶紧上前给太太倒茶水,二姨娘老实给太太顺后背。
唯有四姨娘傻愣愣端个饭碗,还嚼鱼呢:“鱼没错啊,太太是不是有了?”
一言一出,满屋惊讶。
顾一昭赶紧拉住四姨娘不许她再说。太太如今年岁也有三十多岁,自打生了二娘子之后就一无所出,生育就是她一块心病,万一惹她不快怎么办?
顾介甫也是一愣,随后吩咐青蒿:“去叫高升,请杏林堂最好的大夫过来。”
“老爷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太太赶紧摆摆手,“秋老虎还带着热气,我晨起又贪吃了一个凉粽子,或许是脾胃失和,缓一缓吃点仁丹就是,何必找劳什子大夫?”
“还是要看看。”顾介甫板起脸,“你也要保养身子。”一番话当着儿女们的面,让太太面上飞红,有点不自在。
顾一昭便乖觉站起来:“母亲静养,孩儿就不打扰了。”,带着四姨娘赶紧离开现场。
四姨娘被她拽走,心里还惦记着那份松鼠鳜鱼呢:“芡汁勾得好,甜里带微酸,鱼肉炸得火候正好,外焦里嫩,鱼肉几乎能化在嘴里,要是太太能再忍一会我也能吃完那条鱼了。”
越想越馋,她索性拿着钓竿去湖边钓鱼。
等她钓上来巴掌大一条小鲫鱼时听松堂那里也传来了消息:太太诊断出来有孕了!
这件事让整个顾家都震动了。
顾介甫一心想要个能科举的嫡子,当时就扶着太太到了床上休息,还亲自发话不许全家惊了太太养胎;二娘子又惊又喜,张罗着给外祖母写信求援;二姨娘亲自下厨房做羹汤。
四姨娘也跟着凑热闹,下厨做了一碟子酸角糕去探望太太。
太太众星捧月般被围在床榻上,一边笑:“哪里就那么小心了?”,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
“再小心也不为过。”顾介甫正色,给她端了一杯蜜水。
太太喝了一口蜜水,又想吐,可一看酸角糕又面露喜色:“好香的味。”
一大碟酸角糕能酸到牙,太太居然吃得一片都不剩。
顾介甫就吩咐四姨娘:“每日里都给太太做些,难得她吃得下。”
顾一昭扶额,爹是缺心眼么?
宅斗宫斗戏里吃食最容易动手脚,若是四姨娘存点坏心思,下毒害太太堕胎怎么办?又或者其余几位姨娘蠢蠢欲动嫁祸四姨娘怎么办?
她又不好出言阻拦,免得太太多心,便只好委婉提示:“母亲如今有了身孕,吃食上是不是应当由大夫看过,才能尽善尽美?”
“小五说的是,吃食上还是得小心。四姨娘不用做了。”顾介甫被提醒,“我隐约记得酸枣似乎有化瘀活血功效,啊呀,要请大夫问问……快,再去请大夫……”
四姨娘听说酸枣糕可能有问题,吓傻了眼,倒是太太趁着顾介甫不留意悄悄冲她摆摆手,示意没事。
顾介甫又想起一事:“说起t来如今家里上下也要操持,不如索性让大姨娘出来主持?”
“不必。”太太赶紧发话。好容易将大姨娘送去禁足,哪里就能让她大张旗鼓出来?
她看着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办:“如今孩子们渐大,不如让她们也学着料理起来,再者二姨娘也能在旁提点,也是个难得的锤炼孩子们的机会。”
顾介甫点点头:“就听太太的。”
几位小娘子就这么接过了管家权。
每日里摇着竹扇来听松堂旁边的侧室处理家务。
太太安排得妥当:每日里各位管事来正堂回话,而后几位小娘子们商量对策,若是太大的事由二姨娘定夺,再大的事回禀太太定夺,像平日里鸡毛蒜皮的日常事务就全权交给小娘子们处理。
太太也有私心,叫二娘子管着钱,五娘子管着账,理由也是现成的:“这两之前料理过家事,比旁的姐妹更老成。”,至于更有经验是因为自己偏颇的原因却不提。
如今顾介甫万事以子嗣为重,自然不会违背她的意思,点点头:“一切都交由夫人处置。”
原本这样设置的很好,大事等太太定夺,小事遵循旧例,可人算不如天算。
先是起了几次小的不愉快。
二娘子现在把着钱袋子,生怕自己手里多交割一笔钱,让支出比从前大幅增长,所以就如一位守财奴,处处掣肘,不愿多支出银两。
三娘子呢,要谋求“贤良”的名声,所以行事风格力图大方,可大方是要钱的。
二娘子不愿支出银两,两人就明里暗里起过几次小纠纷,但都被顾一昭周旋化解,谁知火山还是爆发了。
这天城中通判韩夫人和张景宜各自带着女儿来探望太太。
韩夫人女儿褚云溪初来乍到,听说顾家女儿居然都已经能管家了,所以跟着元风好奇凑过来看几人管家理事。
见她们果然坐在堂前有条不紊理事,往来仆妇毕恭毕敬回话,不由得羡慕道:“你们都好生威风。”。
一样的年纪,她想从街上的茶食点心铺①买一碗荔枝膏都要问过母亲。
顾家几位小娘子们自然是又得意又骄矜,比往日里管事更多些郑重和威严,唬得管事媳妇们都更加恭敬,生怕自己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虽然已经立秋,但天气还带着热,中午热得人满头大汗。
三娘子就提议:“不若给府中上下都发些降暑之物?从外面买些酥山、生腌木瓜水之类,再就是扇子、竹夫人,我听六妹说《唐语林》里还提及一种水激扇车,用水力推动风扇叶片转动,风猎衣襟,也可叫匠人来搭建,算是于古有征。”
“三妹是热糊涂了不成?”二娘子嗤笑一声,“这花费得多少?外面殷实百姓都甚少吃酥山,你叫家中仆人吃?真是何不食肉糜。”
三娘子被嘲笑挂不住脸:“我只是举个例子,酥山给各房主子吃,木瓜水发放给仆从。”
“那花费也不菲。”二娘子不同意,“三娘子自己嘴馋可别拉上我们。”
三娘子接二连三被怼,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明明还是笑着,可笑意半点不达眼底:“二姐也太小气了,爹爹常教育我们要待下人宽厚,我们这样人家岂能计较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