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秋然醒的时候,闻见远处传来喧闹声,但听不太清。
她揉揉耳朵起身,柳娘在外喊了声,“大娘子醒了?城门好像开了。”
林秋然心提起几分,“嗯。”
*
城门一早开的,难民涌进余安,李县令一大早带人在城东城西施粥送粮,这些难民要在余安暂时安顿下来,除了煮了粥蒸了馒头,还一人给了一斤生米,自己能在帐篷里煮饭。
别看是南下避难的,可都背着行李家伙什,一路过来钱可能花了,但是东西大多还在,能煮饭吃。
但肉菜就别想了,县衙也没那么多银子。李县令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不必饿死。
一大群人很是热闹,盖因萧家住在城东离得近,才能听到这些声音。
柳娘道:“我听外面声音还算太平。”
这会儿估计都等着吃饭呢,也没人闹事,一片安静和乐。这样多好呀,互相帮帮忙,安顿下来找些活做,日后好好过日子。
林秋然点点头,“那还好,我一会儿出去看看。”
林秋然梳洗过后换上旧衣,头上就戴了根铜钗,把耳饰也都摘了,还带了两个护卫才敢出去。
难民住的帐篷就在他们不远处,前日林秋然也只是听说城外有不少难民,却未见到什么样。
她远远看着,这些人都很瘦,都是一家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是一块儿吃,而是几人先吃,留一人看着东西。
见林秋然看过来,他们眼里还有一丝戒备,然后飞快把碗里的粥吃完。
很容易看出来,南下一路,这群人过得并不好,能到这里,也是历尽千辛万苦。
林秋然又去了南街,难民都安置在了城东城西,城南这边不见多少外乡人。余安的百姓依旧早起摆摊赶着做活,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林秋然去了金鼎楼,从二楼看街上的情况尚好,她对林明道:“你去县衙找王主簿,问问县衙一日布施几次,布施到哪日。”
林秋然也想做点事,苍蝇再小也是肉,哪怕一两次也能让这些难民吃饱一些。而且徐远珩帮了忙,她想借此机会以徐家的名义施些粥,做点事她自己也安心。
林明这就去打听了,很快他就回来了。王主簿说打算施个三五日,就不管了,这些人都有手有脚,找活干呗。
不然数百人,一人一日两顿饭,日日管饭县城的粮仓可支撑不了太久。
而且这是刚过秋收,县衙有余粮,但不能把粮仓的粮食都用没了,万一过些日子再出别的事,那该怎么办。
而且西北打仗,得预防军饷不够,到时候李县令哭着也没处凑去。
林秋然道:“那就等个三五日咱们再施粥。”
一日两顿饭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这边村子、南街百姓,只要不是春种秋收,都是一日两顿。
如果县衙不施粥,她这儿还能顶上,不然一日给三顿,到时不给粮食了,肯定会闹起来。林秋然是想帮忙,不能给李大人添乱。
金如意今日依旧没开门,林秋然打算这些日子二楼生意不做了,一楼先做着,不然光施粥不赚钱,撑不了太久。
林秋然觉得余安还算太平,但这也只是看着太平。中午于婶儿过来找孙氏抱怨,可惜孙氏不在,林秋然只说二人出远门了,于婶儿只能和林秋然说。
于婶儿诉苦道:“这些人,真是没点王法了……”
林秋然给于婶儿递了杯水。
南街大多还做着生意,有难民吃不饱去街上,拿了包子,还有人去于婶儿摊位上拿酱香饼的。
拿了就跑,而且手也没洗过,脏兮兮的,剩下的没法再卖,给于婶儿气得不轻,可又没办法计较。
大虎已经成婚了,新娶的儿媳也是软性子,以往于婶儿还觉得好,这会儿却觉得一家都受欺负。
菜板的一张饼吃也没法吃,就收起来等回去了喂鸡。等于婶儿把菜板啥的都刷了,再卖又有人来,这回于婶儿把盖子盖上,没让得手。但是别的摊位摊主受不了这窝囊气,拿着笤帚赶人。
有的拿着刀有的拎起铲子,一块儿把人给轰走了。
于婶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你说李县令开城门把人放过来,县衙也施粥送米,人人都有。都是好手好脚的人,想吃什么找活做赚钱买呀,我们小摊饭早起做生意也不容易,来这儿抢东西干啥。”
林秋然跟着叹了口气,“婶子,这几日做生意让我李叔大虎哥去吧,男人家出门还是好一些。”
于婶儿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钱还是得赚,总不能一家子缩在屋里。没人来酒楼闹事吧?”
林秋然道:“中午没做生意,打算晚上做一会儿生意看看。”
于婶儿道:“你也当心着些,这些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我可算怕了。”
林秋然面色也有些凝重,如今人少还能打走轰走,可是人多呢,“能躲着点也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如命重要。”
于婶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林秋然回厨房准备晚上的菜,二楼没做生意,都不用她说,这些天也没人问二楼能不能定,估计是不想这个时候花大钱。
中华民族的特性,的确好吃,但是大事前,更乐意囤货囤钱。
林秋然今儿做的东西不多,但还没卖完,打烊也比以往早。
太晚回去不安全,林秋然就把饭菜给分了分,让几人揣怀里回家吃。林明就留在酒楼看着,林秋然还给他留了个护卫,两条大狗在,再把门用桌椅挡上,还挺安全的。
徐远珩给的护卫派上了用场,不然她也不敢这么晚回家。
一夜过去,林秋然感觉今儿冷了点儿,打开门一看,院中树叶子往下落,天有些阴沉,也不知汤圆他们好不好。
林秋然添了件衣裳,带着人去了酒楼。
林明一早开了门,还买了今儿要用的东西,他道:“夜里有动静,但大黄二黄汪了几声,就没了。”
林秋然点点头,“外头咋样?”
她见着还不错,早起的时候都在帐篷里吃饭,也有生火的。
林明:“早起南街有闹事儿的,县衙给闹事的带走了。”
这镇压一二也有好处,不然更没个顾忌,但也不能太过,林明都发愁。
林秋然道:“等史掌柜来了,让他和陆凡赵兴说,多顾着家里,若不能来也无妨。”
林明点了点头。
林秋然看了眼天色,又钻进厨房忙活了。这几日她没让婉娘来,带着英姐儿出门不便,还是在家待着吧。
等到中午做起生意,铺子人多了,才有一丝烟火气。
蒋思捷来这儿吃了顿饭,她没法儿回胥州,就一直在客栈住着,能出来就来金鼎楼吃,不过不坐马车,衣着也朴素。
蒋思捷还让林明和林秋然说了句话,她来的时候看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在隔壁首饰铺子外扒着门缝往里看。
盯着金鼎楼的肯定也有。
林秋然以为有护卫看着,史掌柜他们几个也在,金鼎楼应该是没事。
直到晚上,酒楼还没打烊呢,有两个刚从铺子离开的客人气汹汹地进来,张口骂道:“我们这刚出去钱袋就被抢了,这是从你们酒楼门口被抢的,你们得赔钱。”
这纯粹是无妄之灾,史掌柜擦擦汗,这钱若是赔了,明儿那些难民就得来酒楼抢东西。
他道:“客官您这东西被抢了,这会儿该是报官去,哪儿有让我们赔钱的道理。再说饭虽是酒在酒楼吃的,可钱袋不是在酒楼丢的呀,门口那片地也不是金鼎楼的,你这让金鼎楼赔钱,也说不通呀。”
有客人为酒楼说话,盖都是谁偷的谁赔,找上金鼎楼算什么事。
史掌柜好说歹说给人请走了,又和在座的客人道:“近来余安有点乱,大家出门还是要注意着点。有事金鼎楼肯定是能帮就帮,大家吃好喝好。”
客人点点头,又继续吃饭,但也长了记性,付了钱把钱袋子放好,再从酒楼出去。
夜色很深,隐藏着不少眼睛,客人紧了紧衣裳,加快脚步走了。
等酒楼打烊,林秋然催着史掌柜他们回家,又嘱咐林明看好铺子,这才带着护卫回去。
次日依旧是阴天,县衙早上发了些米,施粥的时候说晚上就不施了,这些米够难民吃几日。
想要在余安安顿下来,不能只等着县衙给粮食。
林秋然打算晚上在城东施粥送馒头,闹事的只是少数,但大多数是老人妇人带着孩子,家里男人还被征走了。
也很可怜。
林秋然让林冬几人煮粥做馒头,分成两份,一份以徐家的名义,一份以金鼎楼的名义。
做好事不能不留名,就盼着看着粥食的份上,别在这边闹事。
下午粥馒头做好了,史掌柜和林明分两路去布施。林秋然看这边不太忙也出去看了看,她带了护卫,不然万万不敢去看的。
难民进余安城已有几日,不过就吃粥馒头,面色神态没什么变化,依旧瘦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