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岳的副将徐将军也站了出来,“皇上,打胜仗功在大越,功在将士,不能打了败仗就是赵将军的过错吧。萧寻虽不是赵家军,可此番跟着赵将军去了西北,濡目染之下才有所作为,这其中并非没有赵将军的功劳。”
又有人站了出来,“有胜仗就有败仗,谁能保证一辈子不打败仗呢,若是肆意妄为兵行险招,酿成了大错惩治责罚也应当,可赵将军并没有,若是责罚,未免不近人情了。皇上刚犒赏三军,这又要责罚主帅,这未免……”
蒋尚书哼了一声,本来是他起的头,这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他反倒成了小人,“打了胜仗有嘉奖,封侯封爵,赏赐金银财宝,甚至大越的兵马都得安他赵家的姓,怎么,打了败仗就是年迈伤重,要念及功劳苦劳了。
可当初功劳就已念过一遍,怎么,还要念第二遍?这功劳是什么东西呀,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没有用竭的时候?”
蒋尚书是文官,嘴皮子利索,“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都能功过相抵,当初便不会有沈将军满门抄斩之事,也不会有那么多犯了过错的官员被革职受罚。时过境迁,律法不变,若开了这个先河,日后朝中人有样学样,又该如何论处?”
蒋尚书看向赵庭岳副将,“徐将军这话也可笑,萧将军是萧家村人,据我所知,三年前曾有死讯传回萧家村,这其中是否有隐情本官暂且还没查到。怎么,立了功就成赵庭岳他自己人了?”
“皇上,近二十年来,朝中无能独当一面的武将,大多武将都是赵将军的副将、下属,资质平平。两年前几场败仗,逐州险些失守,这还不算酿成大祸?”
赵进山也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蒋大人言之有理,赵将军的确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可功过不能相抵……”
赵进山尚未说完,赵庭岳副将徐将军就跪地磕头,“皇上,不管如何惩处,可否让赵将军先起来,赵将军在西北多年,腰上腿上都有旧伤,天一冷就疼痛难耐,如今天寒地冻,久跪伤身啊皇上!”
蒋尚书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赵进山抿了抿唇,最后叹了口气。
皇上挥挥手,“朕乏了,今日先散了吧。”
皇上高坐龙椅,无人敢直视天颜,萧寻听皇上的声音,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
萧寻回想起来,只觉得心累,他和林秋然道:“这么多人为之求情,圣上不能不理会。”
林秋然想,皇上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如果惩罚,会寒了老臣的心,不仅仅是赵庭岳,还有别的大臣。可若不惩罚,赵庭岳屡遭弹劾,并非空穴来风。
朝堂上唇枪舌剑,并不好熬。甚至而言,萧寻的战功,也能给安在赵庭岳的头上。往前,不知有多少人如此,大越二十年来无武将崭露头角,到底是无人可用还是被他压下去,谁也不知。
林秋然道:“赵将军驻守西北多年,很得民心。”
而且他今日说认错就认错,跪在地上许久,一句为自己开脱的话都不肯多言。如果再跪下去,晕倒在金銮殿上,传出去,只会说皇上寒了功臣的心。
林秋然不由道:“可是当初沈家不也是因此罪名定罪,为何如今就不一样了。”
萧寻道,“有朝臣说当初死伤众多,是沈将军之过,他不死不以平民愤,两年前打了几场败仗,应州险些失守,朝臣说我立了功,守住应州,没酿成大错也有赵将军擅用人的功劳。”
现在大理寺虽然查沈家的案子,时隔太久一直没什么进展。
萧寻低下头,他立了功,在这些人眼中也有赵庭岳的功劳。可若非当初事态紧急,赵庭岳根本不会让他出头。
赵庭岳怎么走到如今他自己知道,怎么可能再犯沈将军明面上犯过的错。他年迈,手下部将武功兵法都在他之下,盘根错节互相包庇。
今日为他求情的将士有数十人。
林秋然沉思片刻道:“能不能从赵将军身边之人入手,会不会容易一些。”
否则就算向萧寻把自己找到的证据递上去,那些人也会说,赵将军年迈,偶有不察,或许还有人自愿出来为他顶罪。
萧寻独木难支,或许没能撼动赵庭岳,还落得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名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不说如今赵庭岳只是被弹劾,都未进大理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定罪。
而且林秋然虽然觉得这些证据应该交给大理寺,却不能现在就交。
萧寻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有理,我再想想办法。”
林秋然安慰劝解道:“他如今是赵国公,又是大将军,皇上都有顾虑,你刚入朝,根基尚浅,慢慢来就是,别自己上火。”
萧寻嗯了一声,“我知道。”
话虽如此,萧寻还是难以避免上了火。
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忙于正事,林秋然就照着药膳方子给煲汤,期间去了趟医馆复诊,老大夫说他身子好了些,不过郁结于心。
这又开了些去火的方子,原来的药也得继续吃着。
林秋然偶尔叹气,家里的事却不能耽搁,这几日见了几个庄户,问问这边都种什么。其余时间深居简出,也不出门赴宴。外面有人送帖子来,安阳侯府也送了,但林秋然也没赴约。
下旬又下了场雪,腊月二十五,萧大石从余安过来了。
林秋然一直算着日子,让小厮去城门处等着,一连去了几日,终于把人接到了。萧大石是下午到的,林明把镖局和车夫打点好,这就坐着府里的马车回府。
萧大石没来过京城,看哪儿都觉得新奇,到了定远伯府,他眼睛瞪得老大,连汤圆都不顾得抱,看了半响,他结巴道:“这是新家?”
孙氏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这是圣上赏的。”
萧大石左看看右看看,“是挺好,可真大呀……萧寻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林秋然道:“夫君还未下职。”
这几日萧寻下职晚,到家更晚,林秋然对萧大石道:“爹,你先回寿安堂歇歇,然后等夫君回来,我们带着汤圆过去吃饭。”
两人住在寿安堂,又是长辈,自然不能让他们移步正院,肯定是他们去寿安堂。
萧大石不太理解,遂问孙氏,“咋还有寿安堂?这是咋回事?”
孙氏挺直腰杆,说道:“如今院子多,咱们就分开住着,咱俩一个院子,汤圆一个院子,秋然和萧寻住一个。”
孙氏道:“院子里有丫鬟伺候,平日自己想干点啥就干点啥,也自在一些。”
她起得早也不会被吵到林秋然,不然这么大院子,还挤在一块儿住,闲得慌。
孙氏说完又对林秋然道:“成了,我带你爹先回去歇会儿,这几日萧寻回家晚,咱们等会儿他,你爹饿了先吃点别的东西。”
林秋然点点头,萧大石刚回来,舟车劳顿,她没问他老家的事。嘱咐丫鬟让大厨房做些汤面送去,给萧大石垫垫肚子,其他事等明天再说。
林秋然低头,看见汤圆眼巴巴地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汤圆道:“祖父都没听见我说话。”
林秋然道:“人多,你个子小,这样好了,你现在去陪你祖父祖母待会儿。”
汤圆使劲儿点了下头,搬来数月,汤圆很是想念萧大石。追上去围着萧大石大腿打转,只不过萧大石忙着看府里,他觉得这也太大了,这都走了多久了,余安家中可没这么大。
而且这么大地方,都种树,建亭子了。
孙氏拉了把萧大石,萧大石回过神,“咋了?”
孙氏:“汤圆跟你说了好几声话了,你就光看院子,院子啥时候看不成。”
萧大石不好意思道:“这不新鲜吗?”
他把汤圆抱起来,嘿嘿傻笑,三人回了寿安堂,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林秋然则回正院等着萧寻,也不知今儿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些不安,不时往院子月洞门处张望。
天色慢慢暗下来,到了往日萧寻下职的时辰,林秋然问丫鬟,“伯爷可回来了?”
丫鬟摇摇头,“夫人,前头并无动静,婢子再去看看。”
林秋然轻轻点了下头,昨日萧寻同她说这几日圣上要封朱笔,今日下职应该比往常早一些,怎么这般晚了还不回来。
林秋然让丫鬟给去大厨房传个话,先把菜做好送去,让萧大石先吃。她是从余安来过京城的,知道路上难过,吃也都是吃干粮。
何况他们来的时候是秋日,天气还算舒适,但萧大石来天已经冷得不成样子了。
路上马车难以抵御寒风,反正是一家人,一顿饭而已不必非等着萧寻,以后日子还长,一起吃的时间多得是。
萧大石饿了,饭送过来后眼睛一亮,没执着要等萧寻。
也不早了,汤圆也跟他们一块吃的。
饭桌上萧大石忍不住道:“萧寻咋这么忙?这不都要过年了吗。”
孙氏道:“朝廷的事我也不懂,我哪知道。以前就是个六品小官,现在都做到三品了,自然跟以前不一样,这早起还要上朝,寅时就走了,咱们家呀,也出了个能干的。以后汤圆也能干,争取比你爹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