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真不知道这一节,她不觉得住偏殿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看来,日常吃喝拉撒只要一小片地方就够了,甚至都不用呼奴引婢。
“回神了。”
萧景润拍了拍她的手。
怪道古人谓女子之手为柔荑,果真细腻光滑,柔软无骨,和她的性子倒不是很匹配。
宁真应了声,试探性地问:“那不用温妹妹动,我搬到玉芙宫不就好了?”
“怎么还在想这事儿?没戏,你给朕安安分分地呆在绮华宫。”
萧景润很没好气,又念及温珣那个丫头总是怯怯的,便对宁真道:“温珣年纪小,怕生,往日在西境村落受了不少苦,你可管好你这张嘴,别招得她哭。”
“嗯?陛下,我说话很难听吗?”
“倒也不是难听,朕担心温珣被你气着了。”
“怎么会!”宁真不服,“我和温妹妹很有话说的,她还说要来找我玩。”
萧景润皮笑肉不笑,“你先把千字文搞定,再考虑玩的事儿吧。”
见又绕回了千字文,宁真心情很复杂。
若是好好地完成任务,萧景润说不定就会真的带她出宫。但是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难题等着她呢?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是奋进学习的料。
而且,如果陛下喜欢崔姝那样秀外慧中,出口成章的,那也没必要把她往这个方面培养呀。她又不想讨他喜欢,她只想回庆云庵。
正想着,孙玄良上前来请示,“陛下,时候不早了,是否需要老奴将后殿的耳房收拾出来?”
萧景润和宁真俱是一愣。
宁真不知道后头的东西耳房是做什么的,总不会大晚上的陛下还要处理公事吧。
而萧景润知道,两间耳房均是皇帝居于紫宸殿时后妃随侍的临时居所。
沉吟片刻,萧景润将手边的杏片塞到她嘴里,又捏了捏她的粉腮道:“这几日好好学,下回朕再考察你。若是又糊弄事,出宫就别想了。”
接着对孙玄良:“你跑一趟,送昭妃回去吧。”
宁真听了,便从榻上下来,“臣妾告退。”
看她表情放松脚下生风,俨然一副下学堂的样子。萧景润真想抽空去国子监看看那些生员是不是也这副德性。
从紫宸殿回绮华宫的路上,坐在软轿里的宁真和边上步行跟随的孙玄良皆是一肚子心思。
宁真琢磨着既然陛下这么忙,那她学习的时候如果有不懂的是不是可以去问问崔姝。
不过陛下也说了千字文是孩童开蒙时学的,她要是拿这个去找崔姝,崔姝会不会笑话她呢?
孙玄良则是回想着刚才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孙大监。”宁真忽然开口。
孙玄良嗳了一声,“娘娘折煞老奴了,叫老奴名字便好。”
宁真不太好意思直接叫他全名,毕竟他都四十多岁了,年纪够当她爹了,直呼姓名总觉得不太好。
“大监,玉芙宫在哪儿呀?”
抬轿的宫人脚步放缓,孙玄良提着灯笼在夜色里望了望,躬身回答:“娘娘,您往东看,亮着灯的宫殿便是了。”
宁真掀开轿帘。
着实离得不远呀,为何陛下不安排她们俩一块儿住呢?
作者有话说:
宁真:QAQ臣妾暂时只想和漂亮妹妹贴贴
第12章
都说瑞雪兆丰年,去年末的雪断断续续地下到了建安元年初,着实是个好兆头。
更妙的是元宵节这一天雪停了。雪后初霁晴方好,中都的几条主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一派繁华景象。
宁真走在人群中,满脸兴奋。
白日用过饭之后,萧景润便把她叫到紫宸殿去检查功课。当时她心里还在念叨好歹也是过节,怎么陛下还不忘千字文的事儿。
结果萧景润把簿子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着她两只手把丝帕绞来绞去皱成一团了才轻启薄唇说:“还行,悟性不高但胜在后天努力。”
宁真听了,想着是不是要感谢陛下夸奖,但是又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像是夸奖,若是自己贸然道谢,会不会显得太狗腿了。
还没等她开口,萧景润又说:“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出宫赏灯。”
“!”
听了这话,宁真这才发自肺腑地高兴起来。
她那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活学活用起来,“陛下化被草木赖及万方,臣妾定会省躬讥诫宠增抗极。”
萧景润笑骂了她几句,挥手让她快滚。
一个月前大军入城时,没有像以往朝代更替那样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而是听了萧景润的令,不踏农田不毁房屋,不抢金银不伤平民。因此无论是中都沿街的铺面还是禁中的宫殿,都得以完好保留。
新皇登基,除了布告天下咸使闻之,还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了赋税徭役,比起之前愍帝贺茂闻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百姓们自然是更欢迎仁德的新皇。
中都到了夜晚四大城门关闭,但是不设宵禁。如今元宵节到了,城中更是热闹,人声鼎沸、烛火不绝。
宁真快走了几步,蹲在一个小摊子前看磨喝乐。
其实这就是用泥捏成的小人偶,再花哨些的还有木雕牙雕的,用纱笼当罩子,底座加上彩绘。
这是很常见的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是宁真还是头一回见。
摊贩看宁真瞧得入神,机灵的眼神在萧景润等人身上转了又转,心想这几位公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出手定然阔绰。
抱着这样的心思,摊贩挑了一个装饰了华衣彩塑的磨喝乐,朝着宁真开口:“这位娘子,不如看看这一尊,颜色更好,做工也更精美。你瞧瞧这衣襟这线条,别家可没有这手艺。”
宁真接过来细瞧,果真如此,这个摊子上的磨喝乐就没有重样的。她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但是又觉得普通泥捏的更有野趣,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摊贩笑着说:“这磨喝乐原是七夕时孩童们爱玩的,您瞧这手执荷叶的小童,正是有着乞巧与宜男之意。您要是喜欢,可以买上一对回家把玩。咱们今年元宵热闹,这才……咦,这位娘子,您不再看看了?”
只见宁真站起身,拉着萧景润的袖子往前走,一边还特意大声说着:“哥哥,咱们去那儿看看吧。”
摊贩露出怪异的表情。
明明就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仆从出来逛街,刚才他还听随从唤那小娘子为夫人来着。怎么又兄妹相称了呢?
直到走远了,萧景润才问宁真,“怎地又不要了?刚才不是看得转不过眼?喜欢就都买了。”
宁真摇了摇头。
她起初只是看玩偶憨态可掬有意思,谁知道普普通通的玩偶竟还和什么七夕、生子扯上关系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吃着一碗圆子觉得味道不错,结账时店家却非拉着她要跟她说道说道此圆子的前世今生来。
而且虽然她成了萧景润的妃子,但这又不是她情愿的事,更别提什么生儿育女的事了。真是羞人。
但是王樟和孙玄良都跟在后头,她也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她岔开话题问:“主上,小珣她们不一起出宫玩吗?”
此次微服出宫,王樟和孙玄良叫萧景润为主上,称宁真为夫人,然而宁真却不愿意叫萧景润夫君。
萧景润也看出了这一点,不戳穿她。
只听她继续说:“小珣说她来京城就直接进宫了,都不知道中都长什么样呢。若是小珣和崔妹妹纪妹妹一起来,岂不是都可以看到元夕的热闹了?”
“你和她们还挺熟啊,一口一个妹妹的。”萧景润凉凉地说着,又伸手拉她,免得她被路过的舞队撞到。
舞队有男有女,一律穿着满绣罗衣,珠翠锦绮,围在车旁跟着走的边行边唱,站在车上的则是翩翩起舞,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乐声大盛,还夹杂着百姓们的欢呼,宁真没听清萧景润的话,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微微俯身,附在她耳旁道:“你将千字文背熟默好了我才带你出来的,与他人何关?小小年纪,老是替别人着想,不累么?”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小小年纪。而且小珣她们也不是别人呐。”她弱弱地争辩。
街上人潮汹涌,路过的一个孩童跑着撞到了萧景润的小腿。萧景润一个趔趄,嘴唇擦着宁真的耳畔而过。
宁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孙玄良拉住小童的父母,直言让他们看好孩子。
年轻的夫妇连连抱歉,又按着小童教训了几句。小童年纪尚幼,忍不住哇哇地哭起来,一边哭还不忘舔一口冰糖葫芦。
训斥声和哭闹声就在耳边交织在一起,难免聒噪。
但萧景润却觉得这些声音悠远得很。身边过客匆匆,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仿佛受惊小鹿一般的宁真。
对视了一瞬,萧景润才收回视线。
宁真却早已往前走了,“我去那儿看看,在耍杂技呢,好多人围观定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