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寂静的温柔的夜。
直到姜皙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息,许城松开她,啄了下她眼尾那颗小痣。他总喜欢去吻她那颗小泪痣,成了习惯。
姜皙却瞪大眼睛,愣了愣。
“怎么了?”
“床上有个好硬的东西!”
许城顿时头皮发麻。姜皙好奇,立即掀开被子就要钻进去捞。
许城一把摁住她双手,克制道:“手机。我拿开。”
“不是手机,很大的。还很长——呜——”
许城胡乱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嘴,心跳在耳朵尖儿上巨震。
总算将她糊弄过去,许城脑子都是麻的,关了灯,躺进自己被子里。
黑暗中,他用力将胡思乱想压制下去,打算入睡;姜皙轻唤:“许城?”
“嗯?”
她小声:“我觉得有点冷,被子好薄的。”
他听她声儿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眼睛都不睁:“那送你回家睡?”
“……咦,我刚发现,原来是被子没掖好。不冷啦,嘻嘻。”
许城在夜里弯了唇。没隔一会儿,察觉脚下被子漏风,接着,一只柔软微凉的脚丫子钻进来,在他小腿上挠了挠,有点儿痒,很快缩了回去。
许城睁开眼,室内光线朦胧,小圆窗上有星空。姜皙小脸莹白,紧闭的睫羽轻轻颤抖着。
许城看她半晌,闭上眼;不过十几秒,那只小脚又伸过来,在他小腿上抓挠一下,缩回去。
“姜皙。”他唤她一声,语带警告。她双眼紧闭,假装睡觉。
许城再度闭眼,等待着,她再次伸脚骚扰时,他突然掀开她被子,将她整个儿提溜到自己被子里来裹紧了。她惊呼一声,双眼微瞪,眼睛在夜色中乌亮。
他眼皮半阖,嗓音懒倦:“这下能好好睡了没?”
“嗯。”
他将她搂进怀中,小腿夹住她微凉的脚丫:“怕冷?”
“嗯。”她往他滚烫的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幸福地喃喃,“许城,你身上好热乎哦,一点都不冷了。”
她是可以好好睡了,他却没指望了。
*
入冬后,水运淡季。水位下降,两岸露出大量泥沙滩涂。
江州湿冷,寒气袭骨;加上江风潮寒,江上生活如同住在开着几十台大型加湿器的冰窖。
许城血气方刚,身子跟火炉似的,夜里两人挤一个被窝,姜皙暖和得不行。但离了床,潮气寒气无孔不入。姜皙极其怕冷,可又不肯跟许城分开。最终,两人搬回了姜家。
那时,许城早已开始跟着姜淮做事,行头全换。不是西装笔挺,便是衬衫革履,意大利手工剪裁的大衣风衣,羊绒围巾,镶钻腕表,再配上豪车……
他本就五官俊朗,宽肩窄腰,双腿又直又长,多名贵的衣服到了他身上都撑得起。加之一副眉眼深黑沉沉,平添冷定稳沉,人看着瞬间成熟了四五岁。
许城聪明,心思活络,脑子灵光,学东西快,察多言少,行动力一绝,反应也快。且他为人大方,不贪小利,对上不卑,对下不亢,谁都愿意与他合作共事。
姜家兄弟很快发现没看错人,他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好用。几次谈生意遇到突发情况,靠他眼明心亮,出手迅速,一一解决。
许城很快摸透了姜家的产业情况和商业往来对象。
早年,姜成辉姜成光带着一帮家族堂兄弟和结义弟兄,做按摩店、游戏厅起家。九十年代监管不严,姜成辉黑白两道通吃,混得如鱼得水。他渐渐垄断江州这片地界的灰色产业。千禧年前后,靠着积累的原始资本投资正经生意,什么酒店度假、物流运输、休闲娱乐、地产建投,做得如火如荼。如今江州新区开发,有他大量参投。
许城跟着姜淮,主要参与的是这些生意上的事儿,帮姜淮打下手,宴请会谈交际。
这些都是已知情况。许城头两个月并未接触过多灰色信息,哪怕时常有擦边的宴请或送礼,也属经商常见操作。于李知渠的关注点来说,无关紧要。
李知渠及方信平怀疑的是,姜家并非明面上地转型洗白,而是私底下仍从事非法勾当,再靠所谓的正经生意洗钱,顺当坐拥大量进账。
许城迅速了解了姜家明面上生意的运作流程——如价码、客流量、码头吞吐、地产投收及各类支出后,就明白,正规营业不足以产出姜家那样庞大的财富。
五年前,方信平扫黄时,从姜家旗下一家按摩连锁店分店抓到几次违法,但当事人咬死是个人行为。最坏的一次,只波及到分店店长,被判五年。进去后表现良好,三年不到就出来了。随后,去澳门赌钱赚了一大笔,从此吃香喝辣。
千禧年后,姜家明面上各类游戏厅里除掉了赌博式老虎机,只剩推币机、钓鱼机等小金额游戏。但与此同时,一批幕后老板不详的地下博.彩屋冒了出来。输光了还不起钱的人,自有他们的家属源源不断填入姜家的娱乐会所。
三年前,方信平曾破除过一家建于废弃棉纺厂地下室的博.彩屋,里头项目可谓五花八门。老虎机就不说了;对手项目诸如诈金花、德.州扑.克;庄家项目如百.家乐、二十一点;甚至有同步港澳六.合彩的投注点。结果,“幕后老板”是一个九十年代曾在姜家做过司机后来开着小超市的人。他和五六名关键人员被绳之于法,获刑十到二十年不等。他们的家人搬去大城市,住上了豪宅。
当时提供线索的是两个在那儿输得精光的常客,主动找方信平举报,还要了笔线人费。事后,方信平提醒他们出去避风头。两人躲了一年回来。一个意外坠楼;一个在夜里出门丢垃圾时,被乱刀砍死在离家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凶手至今没找到。
至于那儿的资金流水,全去了香港澳门和境外账户。事发后,户头立销,查不到去向。
许城怀疑邓坤是姜家在外头的接应,但尚无证据。
姜家关键事务目前仍由姜成辉姜成光弟兄处理。姜成辉隔三差五也会与姜淮私聊工作。这部分,许城接触不到。
他每天面对的,是白日里,人模人样地出入各类高端场所,洽谈办公,视察公司,开会。到了晚上,是声色犬马,是花天酒地,是书上写的酒池肉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搂着吊带包臀的年轻美女大唱情歌。几千一瓶的洋酒从塔杯上如瀑落下,琥珀般清透的液体在笑闹中泼洒在男人女人的胸膛上。
许城被各种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言语、价值观、画面冲击着,会恍惚,不知这世界的正理在哪里。也不知他会被浸成什么样儿,待将来任务完成,他还认不认识自己?
服务小姐们鱼贯而入,身姿婀娜,添上新酒,收掉残杯。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禁自嘲,别说,几千一瓶的酒,确实他妈好喝。
许城把酒杯放回去,临近的小姐收餐盘,不小心撞到他的手,杯倒酒泼。
女孩惊忙说对不起,慌地拿纸巾擦茶几上的酒渍。领班厉了脸色:“怎么办事的,这么不小心?等下罚你!”
女孩边擦茶几,边颤抖着不停道歉。
许城对领班说:“我的错,我不小心撞的她,别罚她了。”
领班一愣,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可他都发话了,自然按他的来,笑说:“这样啊。”又冲女孩皱眉,“还擦什么桌子,没看到先生手上都是酒水?”
女孩赶忙拿纸巾给许城擦拭。
“不用。”许城速度很快躲避开,抽过纸巾,迅速将衬衫袖子和掌心擦净。女孩忙在他袖口上摁擦两下。他说好了,干净了。再度避收了手。
女孩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许城这才看她了一眼,是位浓颜美女。起身时,紧致的吊带连衣短裙将她身体裹得前凸后翘。
姜淮旁观了全过程,凑来问:“看上了?”
许城稍显吃惊地动动眉梢;姜淮冲女孩开口,下巴往许城旁边指:“坐这儿。”
女孩妖娆地扭坐到许城身旁,裙边短到风光尽漏,人往他手臂上贴。室内开着暖风,许城脱了大衣和羊绒衫,只着衬衫,大团绵软挤压到他手臂上。
许城语气还算礼貌,说:“姑娘,麻烦你起来。”
女孩扑闪的大眼睛望向姜淮求指示。
姜淮说:“起什么?许城,今天迟点儿回,没事儿。”
许城看向女孩,笑容淡到没有:“我跟小老板有事儿谈,你在这儿不方便。”
女孩还是注视姜淮,待后者点头,才拉了拉短裙,起身离开。
人走了,许城语气微凉:“你干什么?”
“我以为你想换换口味。”姜淮目光追着那女孩而去,浓颜,34e,蜂腰,圆臀,尤物一个。
许城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你在试探我?”
姜淮喝酒:“试探你什么?”
“试探我对姜皙的感情。”
姜淮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出乎意料,笑说:“都是男人,我理解。不论哪款女孩,相处久了,都会腻味,哪个男人不好一口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