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美国不过生活了两年——周维忱的父亲就意外去世了。
讽刺的是,周维忱的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但怀的不是他父亲的孩子。
父亲去世不过两个月,周维忱的母亲就不顾旁人的眼光与一个美国男人结了婚——那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周维忱被送回了国,送到了周爷爷的身边。
从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周维忱的童年是灰暗的。
周爷爷与周维忱的母亲彻底断了联系。
周维忱的母亲把周维忱送回周家的时候,周爷爷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浑身颤抖,老人家走了一辈子仕途,为人谦和得体,一生儒雅有风度,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那天却什么体面也不顾了。
“你滚,你给我滚!以后,维忱只是我孙子,我们周家不欢迎你!维忱没你这个妈,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来见他!”
周维忱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周维忱那个时候不过五岁多,躲在门后看着母亲离去。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他偷偷哭,不想让母亲走,也期待母亲来接他回去。
后来,周维忱的母亲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区的老人知道他的事,对他格外好,有的时候摸着他的头就红了眼眶,“多好的娃娃,命苦呦……这世上真有这样狠心的妈。”
时间久了,周维忱就不期待母亲来接了。
他慢慢懂事了,也就开始恨他母亲了。
老林欣赏周维忱,也心疼他。但老林从不在周维忱面前表现出他的心疼。
“维忱这孩子,自尊心强,骨子里要强,最不喜欢别人怜悯他,是个有志气、能成大事的娃娃。”这是林云声偷听到的,老林对许医生说的话。
后来,林云声顺利考入一中,周维忱那时读高二。
刚入学时,她便听同学偷偷谈论周维忱。
——成绩好,打球好,长得帅,有礼貌——简直完全符合上学时期的白月光形象。
周维忱上高一的时候,就有高二高三的学姐慕名而来,打听高一一班一个叫周维忱的男生;他上高二的时候,又有新的高一学妹偷偷打听一个叫周维忱的学长;他上高三的时候,新高一被新高二科普有个长得很
帅的高三学长;后来,周维忱的毕业了,一届一届的新生加入,望着荣誉墙上的杰出校友,总会指着周维忱的照片惊叹。
沈舒柠喜欢他,轰轰烈烈追了周维忱很长时间,那时搞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有个漂亮的艺术特长生喜欢他。
林云声有点晚熟,高中的时候正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想要偷尝禁果的时候。偏偏林云声高中的时候没这方面心思。
周维忱是很多人的白月光,但不是她的。
高中时期他们的交集不算多。基本上都是每周三在老林的办公室偶遇,礼貌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某个假期老林辅导几个学生代表学校参加化学竞赛,辅导地点就在家里,林云声从外婆家提前回来,会碰到周维忱;在校园内偶遇了,点下头便擦肩而过。
林云声的朋友在某次两人偶遇后惊讶而激动地问她:“声声,你认识周维忱?!”
林云声嘴里叼着从小卖部买的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爸是他们班班主任。”
他们的关系甚至算不上朋友,林云声对周维忱的界定也只是——我爸班上的学生。仅此而已。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以前的高中同学有知情者都很惊讶。
“是她啊,怎么会?这俩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或者——
“我就说他俩高中就暗度陈仓了,你们偏不信。”
再或者——
“那个沈舒柠呢?不是一直追他吗?我以为他会跟沈舒柠在一起。”
……
别说他们,高中时期的林云声如果知道自己大学时期跟维忱在一起了,估计也会瞪大双眼,“怎么可能!?”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她的任何一个知情的高中同学。
她高中的时候喜欢武侠小说,有一个云游四海、扶贫除恶的英雄梦,很中二地幻想有一个侠侣一起闯荡江湖,豪情对酌。
她的人生,怎么也跟周维忱八竿子打不着边。
世事难料,十二年前的林云声以为他们毕业后再无交集,可他们走在了一起;六年前的林云声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可后来他们分开了六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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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也是云声跟维忱的一些往事回忆
第6章
许蔚霜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吃饭了吗?我刚刚路过一家椰子鸡店,给你捎了一份,来尝尝。”许蔚霜在玄关处换鞋,把大衣挂好,招呼着林云声。
林云声一瘸一拐从房间出来。
“腿怎么了?”许蔚霜震惊地问。
“不小心被车撞了。”
许蔚霜盯着好久,似乎在这个消息里没缓过来。
林云声忙补充道:“单车。”
“你才来我这里住了几天,腿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妈知道了不得宰了我。”许蔚霜半开玩笑说道。
林云声打开椰子鸡的包装,香甜的椰子香扑面而来。
“去医院了吗?”
“去了。软组织轻度挫伤,问题不大。”林云声先夹了一块儿椰肉,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许医生,当天晚上林云声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你小姨说你被车撞上了?你这孩子,出门在外真让我跟你爸放不下心来。你把镜头转过去,我看看摔成什么样子。”
林云声一边在镜头外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宽慰许医生,“没事的,真没事,你看,我腿还能动呢。”
说着动了动腿,一扯,林云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看,一点儿也不疼。”
老林也凑过来看,满眼心疼,“拍片子没有?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动了,好好养着。”
“嗯,拍片子了,没大事,真的。”林云声把镜头翻转过来,笑嘻嘻回应道。
许医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声声,你爸下个月生日,你会回来吧。”
“回,我肯定回。”
第二天罗深到医院的时候,周维忱早就已经到了。
罗深接了杯水,在办公室坐好,刻意地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周维忱的注意。
周维忱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有事?”
罗深笑:“昨天我给你打完电话,你回医院做什么?”
周维忱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学生实验出了问题,我回来看看。”
看他镇定的语气,要不是罗深早有证据加上两个人多年的交情,真就被他骗了去。
刚好章徊进来,热情地跟周维忱和罗深打招呼,“周医生,罗医生,早上好!”
罗深冲章徊招了招手,把章徊叫到跟前来。
罗深笑眯眯地开口:“章徊,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刻苦,你老师说你昨天下午还在医院用功。”
章徊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罗深,又看了看周维忱,“我昨天……好像请假了。”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眼周维忱,“是吧?……周医生。”
罗深还是笑眯眯的,“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章徊走后,罗深把手搭在周维忱的肩膀上,学着刚刚章徊的语气,“是吧?周医生。”
周维忱挑眉,“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罗深拉开周维忱旁边的椅子坐下,开始复盘。
“昨天下午你有事,请假提前走了,让我帮你查一下六床的病人的血压,当时我刚接到陈嘉苒的电话,她说林云声在路上出了点事。”罗深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我把陈嘉苒的话转述给你了,我要去接应她们两个,所以就让老刘帮忙查房。”
“十几分钟之后,我就在医院见到你了啊,周医生。”
周维忱不为所动。
罗深得寸进尺,“看不出来啊,周大医生还挺重视你这学生的,实验一出问题就赶过来了。章徊好福气啊,平时没白孝敬你。”说完还不忘再重复一遍,“是吧?周医生。”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医生进来,罗深就不再打趣周维忱。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周维忱的桌面上摊着一份病历,盯了好久,却是半天没翻动一页。
一切都乱了,从他在“念春风”看到林云声的那一刻,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原以为六年的时间能熨平一切,可真的见到的一瞬间,乱了的心跳在嘲讽他。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乎她。”
第7章
过了周末,林云声到律所报道。
带教律师姓闻,全名,闻明,谐音“闻名”,以至于业界经常打趣,闻律师的名字取得好,这不,客源滚滚、名声在外了?
闻明是个很一板一眼的男人,总一丝不苟穿西装,脸上向来没有多余的表情,思考问题时喜欢微皱眉头,更显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