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晴:“为何大人非要奴家信呢?”
“因为夫人太聪明了。”
他叹道。
“有些事若是不说清,夫人擅作主张还是略有些麻烦。”
杜惜晴:“奴家只是奇怪, 为何大人忽然对奴家这般好。”
要是说爱, 她这与谢大人才见了多久, 相互了解或许有些, 但要说起交心, 那就有些可笑了。
谢祈安:“若非要说个所以然来……”
他沉吟片刻:“因为我喜欢夫人的性子。”
听到这句,杜惜晴一愣。
“为心中那一口怨气, 能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的心思,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谢祈安道。
说着,他声调弱了些许, 听着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点, 我不如夫人。”
杜惜晴有些恍然,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她的。
似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 谢祈安话音一转。
“夫人觉得这便是对你好么?”
杜惜晴望向灶中。
“大人都将证据烧了……”
“圣上最关心的是二叔和我,至于这私盐贩卖,圣上其实不那么在意。”
谢祈安说着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就没那么真了。
“和皇位比起来,一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这里,杜惜晴便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
经过他这么一点拨,那点好确实也算不上什么了。
杜惜晴心中松了一口气, 却也隐隐有些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这人就是这样,贱得慌,稍微遇见了好的,心中总是忍不住地升起那么一丝期待来。
杜惜晴:“奴家清楚了。”
说罢,她低下头。
“奴家自当全心全意信任大人。”
谢祈安:“倒也不必说这些话来糊弄我,我那二叔现在应是无计可施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阵整齐又细碎的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
杜惜晴转过身,见到不远处有几点亮光,那是灯笼的烛光。
几个提着灯笼的兵卒靠了过来,杜惜晴看到他们手中还提着一个担架,那架子还在往下滴着水。
杜惜晴定睛一看,架子下红通通一片,并不是水,而是血。
谢祈安:“竟将手下得力干将放出来杀人。”
她看向担架之上,手脚交错着和肉块一同堆在上面,只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标明了这团烂肉的身份。
是尼姑庵的庵主。
杜惜晴被血腥气刺的侧开了脸。
她先前说了那么多,骗得庵主对她心软,可如今看到了这些,却也难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谢祈安:“找个棺材将人埋了吧,好歹是一片忠心,总得让人体面些。”
倒还有些人情味,杜惜晴心想。
下仆的速度很快,转眼便将人带了下去,连同地上的血迹也都洗刷的干干净净。
谢祈安转身,朝着兰房的方向走去。
杜惜晴看着他的后背,又想到了那庵主。
这便是大人物们间的争斗,最终还是下面的人遭殃。
而她又恰是那下面的人。
兴许是之前谈话热了嘴舌,她这嘴忽然没了寻常那么紧了。
杜惜晴:“大人……会这般对我吗?”
“哪般?”谢大人没有回头,“庵主那般吗?”
杜惜晴嗯了一声。
谢大人:“夫人这是想出去杀人?”
杜惜晴:“奴家自是没有庵主那般身手。”
谢大人:“夫人对我有忠心吗?”
杜惜晴停顿了片刻:“……有的。”
谢大人:“那夫人为我去死,夫人可愿?”
杜惜晴立即道:“大人这般英明神武,怎会如此轻易让人去送死?”
谢祈安笑了一声。
“夫人都不听我使唤,何来像我二叔对待庵主那般,对待夫人?”
还真是这般。
可嘴上自是不能应的。
杜惜晴狡辩道。
“奴家哪不听大人的使唤,是大人厉害,事事皆有布局,用不着奴家罢了。”
谢祈安笑着摇了摇头。
“少在这同我虚情假意,我那二叔这几天不知还会出什么昏招,夫人小心些。”
一听他这话,杜惜晴立马安分下来,连着几天都呆在屋子里。
反正不出门,总不会遇到事了。
可就是这般,这夜里隔壁啪嗒啪嗒一阵响,听着像是进了一大群人。
彼时,杜惜晴正趴在床上,对着床架上挂着的灯看话本子。
她心想着,这是谢大人招了手下的兵卒要说些什么话?
于是她侧过了脑袋,将耳朵贴在了墙上,想着偷听些。
紧接着。
“二郎,见你一次可不容易。”
一道男声响起。
这声音杜惜晴还从未听过,隔着面墙壁也听地不太清楚,只是这一句说的人像是十分的愤怒,声调高了不少。
可除了这一句,后面声音小了些,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杜惜晴听了会儿,打了个哈切,继续翻手里的话本子。
——啪
那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紧随起来的便又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着像是一群人往前走了几步。
“……二郎是看不清眼下的局势吗!”
又是那道没听过的男人说话声。
杜惜晴侧过了身子。
说话的男人似是气极了,声量都控制不住,近乎是在吼了。
“圣上是什么情况,二郎你比我清楚,若是再由他继续胡来,我们还要丢几个城池?还要死多少百姓?”
“二叔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那个位置,你自是清楚!”
终于是听到了谢大人的声音。
二叔?
这安王直接来了?
杜惜晴大吃一惊,还没等她弄清眼下的情况。
又安静了下来。
这可令杜惜晴抓耳挠腮起来。
她直接贴在了墙上,侧着耳朵去听。
“二郎既不愿帮我,那也不要阻拦我,李遮我要杀!你身边的那个寡妇我也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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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小过渡一下,差不多要进入京城篇了。
第31章 三十一
听到此句, 谢祈安便知道,这是二叔故意说话气他。
他这人从前就是如此,明明大他将近一轮, 却没丁点长辈风范, 见他有喜欢的便总要做些事情从中作梗。
谢祈安:“你要杀李遮便罢了,这关那寡妇什么事?”
二叔不说话,他抬眼看了谢祈安一眼, 面上怒色渐缓, 笑了一下。
“这样一看, 二郎你是真喜欢那个寡妇啊。”
谢祈安:“那又如何?”
二叔:“不如何, 只是没想到二郎你也会有喜欢的女子。”
“你没有吗?”谢祈安反问, “我见二叔当时将那位庵主从牢里弄出来,还是费了番心思的。”
“喜欢自是喜欢的。”二叔说着也叹了口气, “可再喜欢又有什么用,这人与人之间,最看中的便是用处, 云娘虽是忠心美丽, 但出身太低, 便也只能如此了。”
谢祈安听着眉头一皱, 虽心知他这二叔是什么性子,但心中却仍有些不太舒服。
二叔:“你瞧,又不舒服了。”
“我知二郎你重情,自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二叔笑道,“可在皇家谈情义,二郎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既然不谈情义,二叔你应当第一个杀我,而不是杀李遮和那寡妇。”谢祈安冷冷回道, “你应该清楚,我定会将你活捉。”
“你……”
二叔‘嘶’了一声,一手狠拍在桌上。
“我虽是狼心狗肺,却还未到灭杀至亲的地步吧。”
谢祈安:“二叔,你杀不了我。”
他望向二叔身后的纸窗,隔着薄薄的纸窗,昏黄的光点正映在其上,隐隐可见人影一串接着一串倒影其上。
二叔苦笑一声。
“你都将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哪能杀得了你?”
谢祈安:“二叔为何不带人来?”
“我还不知道你这杀胚性子?”二叔一手背在身后,“你不会杀我,可我若是将我那弟兄们带来,不得被你杀个干净……既然我来。”
说到这,他叹了一声。
“便放了他们一马吧。”
谢祈安:“二叔这有情有义之处倒是奇怪。”
二叔:“是在说云娘?我是对不住她,可这女人哪能同同生共死的兄弟相比?况且她先前杀夫,谁能保证她往后不杀我?”
“二郎不是这般想的么?”
二叔反问道。
“我看你不也收了一个这般的寡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