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射箭吗?”
黄鹂又问了一句。
杜惜晴觉得她这问题问的奇怪,但也如实回道。
“会一些。”
黄鹂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换好了衣裳,她便被簇拥着送上了马车。
杜惜晴虽是一头雾水,也搞不清那谢祈安在想什么,便也干脆既来之则安之的吃起了安石榴。
这种水果,剥起来麻烦,又是一粒一粒的。
黄鹂立即上手,帮她剥了起来。
杜惜晴等了会儿,直至马车动了起来,都没见人再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是怕大人上来了?”
黄鹂将剥好的安石榴装进碗里,小声问道。
杜惜晴捻了几粒。
“……嗯。”
黄鹂:“大人先一步去了猎场,不会上来的。”
既然他都一个人去了,为何非要把她拉上。
杜惜晴有些烦躁。
黄鹂:“其实姑娘不必紧张,大人叫姑娘出来,是一番好意……自大人遇刺以来,姑娘已经许久未出过门了。”
杜惜晴并不是好坏不分,可就是这番好意令她感到了难受。
杜惜晴:“我知道,我只是不太习惯……”
习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黄鹂倒是挺会看人脸色,见她烦躁也不再多言,只是剥安石榴的动作快了不少。
马车的速度挺快,杜惜晴吃了半碗安石榴,便到了猎场。
猎场对她来说,是个新鲜玩意,毕竟有些玩意不是说有了钱便能有。
她这一下马车,便见着一群鹿群从眼前跑过,一眼望去时不时有三两兔子从草丛里窜出,好不热闹。
果真皇家就是不太一样。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热闹的林子。
而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立着一个人,一头驴。
那人远远一看,一身青绿,衬得面容格外的白,那五官更是犹如刻出来般,竟艳过了那头顶的枫叶,瞬间抓住了她的眼。
无论看多少次,杜惜晴还是会被这张脸吸引。
令她也不由地见色起意。
杜惜晴走上前,冲他福身。
“大人。”
谢祈安侧过身,那立于一旁的驴十分通人性的往前走了几步,靠上前。
那驴身上还挂着箭篓和弓,这弓和她先前见到了还有些不同,小了好几圈。
谢祈安:“上吧。”
杜惜晴一脸狐疑,却还是翻身上了驴身。
谢祈安则牵起了驴头的缰绳。
杜惜晴:“大人,您这是?”
“我身上伤未全好,骑不得马,也骑不得驴。”谢祈安道。
杜惜晴:“那您在府内休养,为何非要出来?”
“你一直待在宅内,不觉得憋得慌吗?”谢祈安问道。
其实有一点,可憋着憋着,就习惯了。
杜惜晴:“习惯了。”
谢祈安:“那就当是陪我。”
杜惜晴摸不准他的心思,便也闭上了嘴。
谢祈安:“闲暇之余,我便喜欢寻些美景,一个人逛逛,再猎上几只。”
“大人好雅兴。”杜惜晴捧了一句。
谢祈安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
杜惜晴说了实话。
“好吧,大人的雅兴,恕奴家无法理解。”
谢祈安叹了一声。
“我是想让你放松……”
杜惜晴嗯了一声。
谢祈安:“外有夷人来犯,内有圣上糊涂,阿姊受苦,这世上我所不能解决的事情太多,即便如此,见此美景,我也会忍不住的脑中一空……”
杜惜晴抬眼望去。
说实在话,也不知他哪找的地方,这林里叶子红了一片又一片,时不时有鹿群穿过,呦呦直叫。
……还挺美的。
谢祈安:“真美啊,若人生只有恩怨情仇,那将多么无趣……”
随着那红通通的枫叶被风吹动的哗哗声响,又随着他感叹的声线。
杜惜晴竟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杜惜晴:“大人您这是在开导我么?”
谢祈安:“算是吧。”
——哗啦
那林中忽有草丛一响,杜惜晴定睛一看,便只看到眼前一红,一团红影跳了出来。
——嗖
也不知何时他取下了弓和箭,射了一箭出去。
那红影便撞上了箭身,滚了出去。
杜惜晴:“又是一只狐狸。”
这狐狸和先前谢祈安抓的那两只,通体火红,连耳尖和爪子都是红的。
也不如之前抓到的狐狸聪明,不讨饶不说。
从地上爬起来后便立即冲着谢祈安呲起了牙,十分的凶。
谢祈安收起了手中的弓,就这般眼睁睁看着狐狸跳了几下,窜进草丛里,失了踪迹。
杜惜晴:“大人竟然放了它一马?”
谢祈安:“现在看什么狐狸都觉得像姑娘,有些下不了手了。”
杜惜晴一怔,心中滋味难言。
他将手中的弓重新挂于驴身,牵着缰绳往前走去。
杜惜晴忍了忍,却也实在没忍住,问道。
“……大人,您不恨我吗?”
谢祈安:“我为何要恨你?”
“我这般对你。”杜惜晴将手搭在驴身上,“您应该恨我的。”
“嗯。”他脚下未停,语气平缓,“先前有些恨的,我知我一开始对你不怎么好,令你很是吃了些苦头……我没想到的是,你如此恨我。”
谢祈安:“人做了错事,也总得给些改过自新的机会,便是犯了罪,那判罚也有轻有重,你却一次机会都不给,就想要我去死,实在是太不公平。”
杜惜晴心中叹气,她这恨意一来,有时确实控制不住。
她有时也不明白,她究竟恨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世道。
谢祈安:“你同我说那些故事,却从不告诉我你心中有恨,也不信我……”
“我信大人什么?”听到这句,杜惜晴只觉好笑,“我能同大人说什么?说我心中的恨?”
说着,她又是一笑。
“大人,你能消磨我心中的恨吗?”
谢祈安看着她,他抬起手拍了拍。
就在此时,一旁的林中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那林中先是走出了几个兵卒,他们手中都拖着一条绳子,绳子的末尾绑着一个人。
那人发出呜呜的叫声。
杜惜晴看过去,发现是他嘴里塞着东西,还被绳子左一圈右一圈的裹着,难怪叫不出声。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服东边破一块,西边破一块,也就脸上比较干净。
这……是县令?
杜惜晴对这人有些印象,要是谢大人不来的话,指不准她要挑拨这县令与徐二的关系,令他们内斗起来。
杜惜晴:“大人抓这人作甚?”
谢祈安:“姑娘是不记得此人做了什么吗?”
她当然记得。
她刚被徐二强娶的时候,便报过官,当时见到的便是此人,可万万没想到,是官商勾结,她这诉状交上去,又从徐二手里交了回来。
杜惜晴:“当然记得,大人将这人抓来,是为了给我出气?”
谢祈安从驴身上取下箭和弓递给了她。
“姑娘不是说,要消磨心中的恨吗?”
杜惜晴定定地望着那弓,随后低声一叹,
“大人,您可将我这门攻心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啊。”
话音一落,她当即抓起弓,抽出箭,转身对准地上的人就是一箭。
——嗖
可惜准头不够,她虽会射箭,可到底比不上猎户,箭头歪歪的戳进了那地上人的肚子上。
他顿时哀嚎一声,应是痛极了,那嘴中的布都堵不住。
于是杜惜晴又射了一箭。
这一箭倒是准了一些,是直着射进了他的肩膀。
他再次哀嚎一声。
杜惜晴心中痛快,她想到了那被徐二递回的诉状,还有他脸上掩饰不住的轻蔑神色。
不知徐二死时,面上会是怎样的神情,可惜了,被谢祈安剁成了碎块,连脑袋都拼不全。
杜惜晴:“我其实一直都想看看,这些男人临死前的脸……”
她拉开了弓,那地上的人顿时哀嚎着左右扭动,却又被兵卒拖回来,拉至她跟前。
“他们总是瞧不起我,以为将我娶进家里便任由人拿捏。”
第三根箭射了出去,这次运气颇好,射进了他的眼窝。
杜惜晴:“我好想告诉他们,是我害死的他们……”
那地上之人呜咽了一声,不动了。